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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烽火戲諸侯 -【陳二狗的妖孽人生】《全文完》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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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05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3章 底細


    老闆劉慶福拖著那一身差不多兩百來斤的肥肉下樓,摟著身旁熟女的纖細小蠻腰,在擁擠人流中殺出一條血路,走出火爆酒吧,幾個站在門口招徠生意的漂亮女孩見到這尊每月發錢的彌勒佛,一個個撒嬌討好,直到這尊肥菩薩許諾下個週末帶她們去babyface 瘋一次才肯罷休,一群女孩沒個員工的覺悟,似乎很好說話的胖子也沒自己是老闆的覺悟,等劉慶福坐進那輛有些年代的商務型奔馳S300L,一張讓人覺得被吐了唾沫還會保持笑眯眯的肥臉立即拉下來,身旁的美豔熟女遞給他一根菸,手腕熟稔一甩,zippo打火機點燃香菸,胖子長吐出一口煙圈,斜眼盯著酒吧,陰沉道:「我請最漂亮的小婊子和最好看的小白臉來酒吧,請遠超出這種酒吧等級的頂尖dj來打碟,請亂七八糟的狗屎道上朋友關照看場,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開銷可不小,這小子倒好,一來就說要清場,他是乾淨了,老子的錢包可要癟了,難道真當自己是過江龍了?雁子,這傢伙的底細摸清楚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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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9-4 07:09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11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5章 羊入虎口


    陳二狗是如假包換的處男,沒牽過女孩子的手,更別說抱過摟過親過,他這雙手倒是跟野豬山跳打了無數交道,剝皮抽筋掏心掏肺,誰願意跟他風花雪月。當陳二狗覺得天時地利人和都齊全的時候向小夭提出了要進小區上樓喝杯茶的要求,提要求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正義凜然,似乎忘記了在大排檔他已經灌下六七瓶啤酒,然後小夭臉一下子通紅,拒絕了他,說再過四五天,暗自感慨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陳二狗沒厚著臉皮糾纏不清,很識趣地轉身離開,欲言又止的小夭小跑進小區公園,在鞦韆上蕩了一個多鍾頭才走向公寓。

    回到房間她縮在被子裡,便再沒有動靜,清晨才從酒吧殺回來的張兮兮沒讓男朋友進門,直接來到小夭房間掀開被子,看到還在熟睡的小妮子嬌弱身子蜷縮在一起,臉上還帶著淚痕,一看她衣服都沒脫,張兮兮鬆了口氣,她還真擔心那個死活不要臉、城府深到讓人以為沒半點心機、吃相跟餓死鬼投胎、沒教養沒紳士風度的牲口會對小夭做什麼,比如霸王硬上弓之類的,張兮兮一想到陳二狗那張笑臉就有火氣,幫小夭重新蓋好被子,回想昨晚的情景,張兮兮自言自語道:「得把危險苗頭扼殺在搖籃,不能讓小夭這孩子陷進去,那種傢伙根本不是小夭能應付的,小夭啊小夭,找男人就得找能控制的,這樣才能全身而退,飛蛾撲火的愛情不是誰都消受得起的。」

    接下來一個星期王虎剩倒是在SD酒吧混得很吃香,屁股稍微大點的漂亮服務員都被他祖宗十八代的資料都挖掘出來,靠著一知半解還沒登堂入室的相術充神棍,不過這些野雞大學出來的女孩沒什麼文言功底,一聽王虎剩煞有其事地瞎謅,暈頭轉向後也開始將信將疑,只不過她們的興趣顯然更多在把王虎剩塞進酒吧做保安的陳二狗身上,起碼就目前而言,誇張渲染地以訛傳訛之下這位狗哥在眾人心目中形象是高大的,背影是偉岸的,手腕是高超的,就連挺普通的相貌也都變得與眾不同,這群人沒一個知道這是暈輪效應。

    陳二狗不是不想去SD酒吧放鬆一下,起碼那裡有小夭這樣秀色可餐的漂亮美人兒,沒有王語嫣這樣時不時去阿梅飯館蹂躪他神經的恐怖追求者,忙著幫李唯補課,給李晟這小癟三擦屁股,在飯館做全能服務生,回到房間還要按時進行定量閱讀,一天下來也不輕鬆,再說他也找不到去酒吧的理由,他覺得自己臉皮厚可以不尷尬,但肌膚粉嫩精緻的小夭肯定會尷尬,說到底還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定力不夠惹的禍,再傻陳二狗也感受到了小夭對他的好感,就應該醞釀一下調情一下再提出去看場小電影之類的,直接上門誰吃得消,何況小夭還是個黃花閨女,這個星期陳二狗就一直在遺憾和愧疚中度過,化悲憤為力量地狂讀書,竟然一口氣就把厚黑教主李宗吾大師《厚黑學》一字不漏給啃了下來,對於語文功底不強的陳二狗來說無異於打下一場攻堅戰,幸好早有先見之明地花錢去買了本文言文解析,然後便一鼓作氣地全身心投入一本奇書《推背圖》,金聖歎注本,看得陳二狗暈暈乎乎,一來二去,連帶著文言文解析差點都被翻爛,幾個晚上要不是陳二狗稍遲點就去路燈下看書,跟他擠一個房間的張勝利和王虎剩還不被得被他翻書的聲音吵死,這樣一來最明顯的好處就是李唯的語文在陳二狗的感染下小有進步。

    小夭再沒有唱歌,都是忙著幫客人點單,遞送酒水,黃宇卿沒敢再來SD酒吧,保不準是從派出所方面得到了一些消息,這個二世祖之所以敢大搖大擺帶著一幫人來找陳二狗的麻煩,是因為想給陳二狗下馬威的蔡黃毛沒透露給黃宇卿完整信息,要知道這個狗哥是挑過江西幫能夠跟笑面虎勾肩搭背的猛人,黃宇卿怎麼的都會慎重行事,揀軟柿子捏才是他這個位面的末流公子哥該干的事情。

    喜歡把自己當格格的張兮兮也在酒吧,最近幾天她都在SD護著小夭,生怕陳二狗勾搭誘拐她的閨蜜,她的男朋友顧炬沒跟來,他是不會在這類學生吧過夜生活的,父親在上海發改委組織人事處做個二把手的他自然瞧不起黃宇卿這類三流紈褲,張兮兮趁小夭閒暇拉著她一起喝酒,看她魂不守舍的可憐模樣,好氣好笑道:「你就這麼眼巴巴等著那個傢伙來酒吧,值得嗎?」

    小夭望向舞池內癲狂眾人的放肆搖擺,撅了撅嘴道:「你不懂。」

    張兮兮笑道:「我怎麼不懂,春天來了,有人就思春了唄。幸好不是夏天,要不然你還不直接奔放了啊。」

    小夭沒理會死黨的打趣,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也看不上他,其實就跟我不對眼顧炬是一個道理,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你就別擔心我羊入虎口了,我沒犯花癡,沒一見鍾情,更沒到非他不嫁的地步,我就是惦唸著他那麼個人,很純潔。」

    張兮兮無可奈何道:「我也知道你沒花癡,要不然那天他就上樓進了你房間了。」

    小夭俏臉一紅,趴在張兮兮肩膀悄悄道:「其實那幾天我來例假了,要不然我真不會拒絕他上樓。」

    張兮兮翻了個白眼,道:「你真無藥可救了,我就等著幫你選好愛情的墓地吧,到時候你可別抓著我一把鼻涕一把淚,我衣服可都貴著呢,又捨不得讓你賠,最後你要死要活還不是我跟著遭罪。」

    小夭作勢要打,道:「別咒我。」

    「髒兮兮,又來了啊,今天一看,比昨天又水靈了點啊。」換上一身SD酒吧制服的王虎剩中分頭不變,反而有點小錢買髮膠後把漢奸頭打理得更加慘絕人寰,想來起碼不再存在用瀟灑甩頭來毒害眾人視線的事情。

    「是張兮兮,不是髒兮兮,你個鄉巴佬!信不信本格格喊上一兩百號人把你剁成肉醬然後扔進黃浦江做飼料?」張兮兮對這只癩蛤蟆的憎惡感遠勝過對陳二狗那種帶著忌諱的反感。

    「信,咋就不信。」

    王虎剩恬不知恥地眼睛瞄向張兮兮屁股,這傢伙對女人的屁股有種偏執的病態癖好,恰好張兮兮就屬於那類屁股很翹的妞,這讓王虎剩發現新大陸一樣兩眼冒光,這兩天下來沒少挨張兮兮的怒罵,可臉皮厚,刀槍不入,眯起那對賊眉鼠眼,笑道:「髒兮兮格格,奴才我王虎剩大將軍這不是給你請安來了嘛。」

    小夭笑而不語,幸災樂禍。

    張兮兮拿起一瓶綠茶就砸過去,王虎剩靈巧接住,捧在胸口,感激道:「謝了格格,這定情信物俺也收下,等我喝光了再來跟你要。」

    說到喝,王虎剩那對賊眼下意識瞥了張兮兮胸部,這廝的強大噁心就在於不管說什麼都能讓人往淫穢邪惡的方面遐想。看到張兮兮真要發飆,王虎剩趕緊一溜煙撤退,小夭不忘落井下石道:「王虎剩大將軍有空常來。」

    「王虎剩大將軍?」

    終於抽空能跑SD酒吧弄包煙抽抽弄點酒喝的陳二狗一聽這稱呼,樂了,「有氣勢,跟名字有點般配,跟真人就不對味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壞事往往要來都是成雙成對的,剛趕跑王虎剩這渣滓,讓張兮兮頭疼的主角終於登台,跟王虎剩一鬧騰已經讓她元氣大傷,她還真沒把握拿下眼前這讓人沒轍的年輕男人,張兮兮偷偷給他取了個綽號叫黑山老妖,因為她覺得陳二狗跟那《倩女幽魂》裡的死人妖一樣陰陽怪氣,讓人渾身不舒服,不管如何,她都承認這傢伙還是有點小道行的。

    張兮兮一看閨蜜那一臉幸福的模樣,徹底敗退地嘆了口氣,猛然起身破罐子破摔道:「不管你們了,眼不見心不煩,我走還不成。」

    陳二狗氣死人不償命道:「記得埋單再走。」

    張兮兮拎包走人,恨恨道:「不需要你提醒,瞧你這小氣的德行,給你一千萬你都不知道怎麼花,你說你可悲不?」

    陳二狗破天荒沒有痛打落水狗,只是出奇地保持沉默,張兮兮也沒敢趁勝追擊,加好就收地飛快逃離酒吧,吵架也講究個巔峰狀態,張兮兮打定主意下次養精蓄銳後再來跟這個傢伙過招。

    「想什麼呢?」小夭納悶道。

    「我在想給我一千萬到底該怎麼花。」陳二狗一本正經道。

    「你還真放心上了啊?」小夭皺眉道,生怕他跟死黨張兮兮鬧得吃了火藥一般一見面就針尖對麥芒。

    「這是個挺有意思的問題。」

    陳狗笑道,坐在沙發離小夭不近的位置,「讀大學的人就是不一樣,一下子就說出了張家寨大娘大嬸們一輩子都戳不中我痛處的死穴。」

    小夭看他不像說笑,沒敢再自作聰明地找話題,兩人陷入略微尷尬的沉默局面。

    王虎剩見到陳二狗,立即從舞池邊狂奔過來,興匆匆嚷道:「二狗,我發現兩妞屁股滾圓滾圓的,賊大,估計手感肯定很好,就是看多了小夭這樣大美女的臉蛋,再看她們總覺得挺遺憾,唉,說到底還是髒兮兮那婆娘好,屁股挺翹,模樣也俏。」

    小夭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扭頭裝作沒聽見。

    陳二狗懶得跟他廢話,道:「虎剩,你知道上海哪裡能逮到鷹隼,最好是燕松這種。」

    王虎剩皺了皺眉頭,拋給陳二狗一根不知道哪裡順手牽羊來的中華,道:「難,燕松這類稀罕畜生估計不可能碰上,松子,蒼鷹或者燕隼倒是有機會,但得跑大老遠的郊區,咋了,你想要玩鷹?」

    陳二狗點頭道:「有時間你幫我逮只,我有用。」

    王虎剩咧開嘴一嘴的菸酒味道,瞥了眼小夭曖昧道:「沒問題,對付這種邪門歪道的小事情,我頂在行。那我看場子去了,那兩個大屁股妞還等著我去欣賞,你們兩個忙,這地方僻靜,不怕人看到,該做不該做的都一起做了吧。」

    陳二狗一腳踹中王虎剩屁股,那廝搖搖晃晃著跑去舞池看風景。

    陳二狗抽著煙,吞雲吐霧,一臉愜意。

    「狗哥,要不我們去蹦迪?」小夭仰起頭喝了一杯沒勾兌過的威士忌,似乎是壯膽,俏臉浮現一抹嫣紅,桃腮粉嫩,昏暗中格外誘人。

    「我不會。」陳二狗撓了撓頭尷尬道。

    「我教你。」小夭低頭道,小臉紅撲撲煞是可愛。

    小夭總算明白了羊入虎口自投羅網是啥個意思,本以為自稱不會蹦迪跳舞的陳二狗到了舞池會很拘謹含蓄,沒想到一擠入舞池邊緣地帶,他便直接跳過牽手的環節,摟住了她盈盈一握的桃李小蠻腰,嚇了她一跳,第一次跟異性貼面跳舞的小夭心跳得厲害,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起初喝了口酒頭腦一發熱就陪著貌似早有預謀的某人衝進舞池,結果現在傻了。

    今天小夭一件灰褐色絲綢上衣搭配藍色褶裙,裸露的纖弱渾圓肩膀和飄逸的裙襬透露出兩抹暗香浮動的嬌媚,那件質地柔軟的上衣將她的上半身曲線襯托得若隱若現,謀殺了舞池內一大片眼球,一雙精美高跟鞋將她小腿的弧度勾勒得柔美誘惑,因為質地輕薄的緣故,陳二狗稍微挪動,就能再清晰不過感受到她胸部的挺翹,隔著一層可有可無的服飾,這種親密接觸讓陳二狗自然而然地有了本能反應,結果這個時候小夭被誰無意間推搡了一下,撞進他懷裡,兩個人上半身下半身一起天衣無縫般緊貼,小夭當然很清楚察覺到這個男人的勃起,小臉嬌羞中沾著嫵媚,彷彿捏一把,就能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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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7章 偷窺


    女人熬夜是臉蛋和身材的最大殺手,把青春當飯吃的張兮兮自然不會馬虎,她不想三十歲之前就變** 老珠黃的黃臉婆,她每天花在保養上的時間比聽課多,加上隔三岔五的瑜伽和SPA以及戶外運動,即使習慣了被夜生活摧殘也依舊有一副令女人羨慕讓男人垂涎的身材,所以在家她穿得很清涼,一來舒服二來這樣能滿足一點女人天性的小虛榮心,起碼她在身材上不輸給小夭,穿著僅僅是一件睡衣,褪下這件半透明的睡衣後就真的是赤身裸體一絲不掛,當她通宵完畢回到公寓房間,洗了個澡後按照慣例來給睡覺喜歡亂踢被子的小夭蓋被子,結果一打開房門,愣了足足一分鍾,然後本能尖叫起來,歇斯底里,像個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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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14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9章 殺豬


    得知陳二狗已經辭職,李晟吵著嚷著要跟陳二狗混黑社會,恨不得立即就拿著西瓜刀帶著一大幫子小嘍囉,去把學校那群瞧不順眼的兔崽子砍成植物人,結果被老闆娘拎著耳朵拖拽回二樓關禁閉,李唯在陳二狗給她補課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直到陳二狗起身離開,才不輕不重說了句忘恩負義,陳二狗沒有放心上,怎麼可能去苛求這麼大的孩子就理解生活的艱辛和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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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18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1章 做鴨


    面紅耳赤的王解放醉醺醺,啃著大蔥,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一只腳抬在椅子上,很有東北爺們的豪放姿態,喝光了一整箱啤酒,陳二狗特地出門買了瓶北京二鍋頭回來,興許是王解放一口氣喝掉小半瓶的緣故,白天保守謹慎的他紅著一張關公臉放開了嗓子道:“做我們這行,被咒生兒子沒屁眼是常有的事情,是在挖人祖墳啊,還有比這更缺德遭天譴的事情嗎?誰第一次做都怕,可一想到大的青銅器立器一件一萬,玉器大件五六千,小飾件一件都得二百,都是一疊疊的錢啊,一個個都瘋了,都他媽不要命了。

    我沒小爺那胸襟氣魄,他分文不取,全讓給我們這幫人,他求個心安,我們不行,為了錢會分贓不均,會內訌會拿鏟子削人腦袋,我們只求這輩子榮華富貴,小爺看得到來世是做人還是做畜生,我知道他在看我們這群小卒子的大笑話。說出來你也許會笑,咱那一大幫到最後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怕的亡命之徒,三天兩頭就怕小爺不罵個幾句,小爺罵了,比喝上半斤燒刀子都來得舒坦。後來因為那次風波大伙都散了,大家各奔東西,該死的都死了,該遭報應的也都遭了罪,真過上好日子的沒幾個,我算好的,因為出事前小爺有照應著,總算留了條賤命苟活到今天,有些時候躺在湯臣一品別墅里的豪華大床上,玩弄著那兩個騷貨的白嫩身子,我都惦記著小爺的好,能給他做牛做馬,不丟臉。”

    “一鏟子下去拉出土來,帶沙的,八成清代墓,石灰的,則是明代,帶五花夯土的是戰國墓。北京那邊用柏木棺材多,很多都沒爛,有些地兒則都是青磚。撞上大磚頭的准是大買賣,指不定王爺妃子就睡在里頭,唉,不說這個,用小爺的話說這行就是扯蛋。”

    “狗哥,我現在算是看透了,其實人與人藏在娘肚子里的時候一樣不分貴賤,只是投胎的地方不能選錯,小爺就是投錯了胎,他要是生在城市,怎麼說也比如今住在湯臣一品的一些個雜碎強。”

    那一晚王解放斷斷續續嘮叨了很多,到後來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扯些什麼,這個平時幾百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個屁的家伙似乎想要一口氣把一輩的話都說光,所幸那天生意也出奇的差,等王虎剩叼著根煙從酒吧回來,飯館也沒顧客光臨,否則陳二狗真不敢讓這個刨了幾十座墳的家伙暢所欲言。

    但這一席話,讓陳二狗對這位王虎剩親戚了解個大概,不敢說徹底,畢竟才半天,但這個為了一句話便敢從北方跑到上海睡母女花的漢子值得交往,雖然沒到掏心掏肺的地步,但做朋友絕對沒問題,那晚陳二狗讓爛醉如泥的王解放睡他的地鋪,自己則拿了本殘破不堪的大塊頭《宏觀經濟學》蹲路燈下翻到清晨,等王解放起床去阿梅飯館打工,這才回去睡覺,睡到中午,囫圇吃了個午飯,便一路摸索加問路尋找到小夭的公寓,有兩件事情,一來想借一整套大學基礎教科書,二來則想詢問小夭的真實名字,連人家的床都爬上去了,卻還不知道這女孩的名字,陳二狗一想起這事就滲得慌,不踏實,雖然本名一直沒人肯用,二狗這稱呼如影隨形地從張家寨帶到了大上海,不過名字里帶個狗字不意味著做人可以太狗。

    找到了小區,卻不知道幾十棟樓房中哪一棟才是小夭所在的公寓,只好蹲在小區門口守株待兔,結果從中午等到傍晚,手里那份《南方周末》翻來覆去足足一字一句閱讀了三遍,終于把剛從學校上完課回來的小夭給等到,把受寵若驚的小夭給給感動得稀里嘩啦,摟著陳二狗大庭廣眾之下差點便上演了出十八禁畫面,小夭帶著陳二狗來到小區公園,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整張小臉滿是不含半點雜質的雀躍,道:“想我了?”

    陳二狗不知道是真老實還是假正經,道:“想跟你借些大學教材,上海大學多,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考上大學,因為這個整個村子沒少戳我脊梁骨,這件事情娘沒從說過我什麼,可她心里總有遺憾,我想自考,拿個證給她瞧一瞧,這恐怕是我娶媳婦之外最能讓她開心的事情了,她身子不好,我也不想在上海渾噩糊塗廝混日子。”

    起先小夭嘟著嘴巴有些不樂意,可聽到後面便很乖巧地點頭道:“張兮兮就有一套,保證每本書一頁都沒翻過,嶄新到可以當新書賣,你拿去就是了,她雖然說話難聽了點,但人不小氣,成了朋友就更好說話了。”

    本來給小夭輕搖著秋千的陳二狗突然一把從背後抱住這妮子,聞著她身上香噴噴的味道,這股淡雅清香在陳二狗鼻子中無疑要比熟女雁子那種濃郁香味來得更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他橫空出世以一種蠻橫姿勢闖入她世界的緣故,小夭穿著打扮越來越清純,本來微卷的頭發也特地花了七百多塊拉成直發,剪了一個很淑女的發型,漂亮高跟鞋換成了白色帆布鞋,清涼短裙換成了牛仔褲,對細節有一種偏執追求的陳二狗自然清晰察覺到這種變化,但他沒說什麼,嘴上說不出膩人的話語,但不意味著心里不感動,輕輕抱著她,道:“小夭,你真名叫什麼?”

    “就是小夭啊。”

    小夭輕輕搖晃著小腦袋,摩挲陳二狗那微微帶有胡渣的消瘦蒼白臉龐,動作親昵而可愛,笑道:“我姓沐名小夭,小女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二狗,事先聲明,你可別把我跟酒吧其她女孩子一同看待,我父母都是光榮的人民教師,爺爺外公都是,我也是貨真價實的良家女孩,可不能欺負我。要不是想自費去丹麥,我才不會去酒吧賺錢。”

    陳二狗嗯了一聲,雙手便很符合他特色地不老實起來,幾天沒碰這小妮子,陳二狗那顆騷動的心堵得慌,現在一接觸到這具鐵定讓張家寨農民垂涎三尺的美妙身子,他下半身便很爭氣地有了本能反應,只是他暫時還沒打算讓下半身支配腦子,道:“明天你先帶著我去你們學校做個旁聽生,試試看,如果效果不錯就堅持聽下去。”

    小夭柔聲道:“我們學校不行,師資力量跟不上,你如果真要旁聽還得去大學城,上海大學很多,像複旦和上海交通大學都是全國名牌,接下來同濟大學、華東師范、上海財經、華東政法這類都是很不錯的,你明天先去我們學校感受一下大學氛圍,這個星期我上網幫你把上海好大學的強勢專業以及時間安排都列出一個表單,這樣你可以事半功倍,你怎麼聰明,自學肯定能成材,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能考上複旦呢。”

    陳二狗搖頭道:“複旦不去奢望,爭取考個211工程重點高校名單上的大學,你英語怎麼樣?我最差的就是英語,基礎很差,口語就更慘絕人寰了,根本不堪入耳。”

    小夭眨巴著眼睛嘿嘿道:“我也就一個英語能拿得出手,高考127分,除了英語其它學科都不能見人,因為小時候總想著環游世界,所以學英語很賣力。”

    陳二狗沒說話,小夭卻歪著腦袋冒出一句,“二狗,等你去了複旦或者交通那些名校,一不留神被你碰見啥校花院花或者班花什麼的路邊花朵,你可千萬務必一定必須不能采,聽到沒?就算那些個漂亮花朵對你以身相許,你也得做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滴明白?”

    陳二狗笑著點點頭,道:“人家躲我還來不及,你以為她們都像這麼傻乎乎啊。”

    小夭不置可否,小臉掛著孩子氣的得意洋洋,仿佛陳二狗就是她心目中頂珍貴稀罕的寶貝,巴不得別人不識貨。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這老話可沒有白說的,現如今陳二狗就挺飽暖的,然後摟著一個身子都已經屬于他的小美人兒那麼久,接下來會做什麼勾當不言而喻,小夭在電梯中就差點被這頭牲口全身揩油了個徹底,小夭手小臉通紅慌腳亂地掏出鑰匙開了門,也沒時間管張兮兮那位格格是否在公寓,兩個人便不浪費一秒鍾地順勢滾到了床上,小夭的衣物很快就飄落一地,讓人感慨陳二狗脫女人衣服的天賦跟解剖畜生一樣令人歎為觀止。

    不知道陳二狗這廝是無師自通還是從王虎剩和張勝利這兩頭畜生那里討到了真經,竟然玩起了前奏和調情,骨子里刻意壓抑的野性彌補了手法上的生澀,讓本來實戰經驗就同樣稀少的小夭感受到一種與第一晚截然不同的快感,第一次的陳二狗是類似壓迫性的征服,小夭只能被動接受,但今天不一樣,兩具身體如膠似漆,陳二狗從不否認他對女人的胸部很有欲望,下半身在辛勤勞作的時候他總喜歡不顧小夭的羞澀去仔細把玩欣賞她的雙峰。

    清純到讓人覺得三十歲之前怎麼看都是**的小夭在床上其實有點小嫵媚的,這事情也跟陳二狗的調情差不多都屬于無師自通的范疇,陳二狗一看到那雙乾淨到讓尋常男人驚豔的漂亮眸子,下半身就有無窮的動力,就只想做一頭老黃牛,盡情開墾身下這塊最動人的良田。

    這一次因為是白天,幾乎小夭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沒有被他放過,這座寶藏讓陳二狗在巔峰過後半個鍾頭還在慢慢探索,羞得小夭用枕頭蓋住小腦袋,而陳二狗時不時冒出幾乎粗俗不堪卻別有深意的情色糙話更是讓她嬌嫩小臉能滴水出來。

    等心滿意足的陳二狗套了條短褲下床,小夭已經筋疲力盡,紅撲撲的小臉,沾滿春意的眸子,潔白玉潤的胴體,差點讓瞥了眼後的陳二狗雄風再起,重新提槍上陣,要不是小夭趕緊用被單裹住,指不定就又得被肆意輕薄一次。

    出去喝水的陳二狗見到了正捧著薯片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的張兮兮,這個一臉精致妖媚妝容的女人轉過頭,望著他,陰陽怪氣道:“嘖嘖,不錯不錯,一個鍾頭二十分鍾,可真夠持久的,二狗,你要去做鴨,肯定紅。”

    只穿了條短褲的陳二狗撇了撇嘴,道:“我要做鴨,你這種妞就算給我一百萬我都不做你的生意。”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2章 挪個地


    被徹徹底底傷到自尊的張兮兮猛然起身,氣急敗壞道:“你要真做鴨,本格格就帶上皮鞭蠟燭繩索,不把你玩成殘廢本格格就跟你姓。別說一百萬,從錢包里掏出一百塊我都嫌貴,別以為像豬一樣拱一兩個鍾頭就是本事,你這種小癟三也就小夭鬼迷心竅上了你的賊船,”

    陳二狗一看戰火有擴大的趨勢,一想到等下關于教科書那件事情還得有求于這位心高氣傲的千金小姐,也就閉上嘴巴徑直走入廚房,說完氣話後似乎覺得挺酣暢淋漓的張兮兮也懶得看陳二狗,轉身坐下繼續看她的《動物世界》,看到畫面上有只豹子撕裂羚羊的殘酷畫面,以往最喜歡欣賞這類血淋漓場景的她沒來由想到那個混蛋在小夭身上作孽的姿態,一陣心悸,心有戚戚焉。

    張兮兮下意識斜眼看著廚房方向,貌似生怕這頭畜生像電視上那頭豹子一樣冷不丁竄出來把她按倒在沙發上,隨後上演一出霸王硬上弓的人間慘況,心有余悸地張兮兮想象力很豐富地聯想到平時小夭跟她吹噓他打架如何生猛,掂量自己那點防狼術根本就是繡花枕頭的張兮兮就想回房間躲會兒,結果聽到一聲“站住”,差點沒把她嚇死,轉頭一看是面如桃花的小夭,咬牙切齒道:“胳膊肘一個勁往外拐的死小夭,你是不是想嚇死我然後跟你的奸夫做一對歡快鴛鴦?”

    穿著睡袍的小夭依靠房門,慵懶模樣,臉頰緋紅,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夾帶不可告人的挑逗,害羞笑道:“也不知道是誰膽子大到一個人敢在深夜看《午夜凶鈴》,看的時候還恰巧聽到電話鈴聲都能面不改色,我要能嚇死你,就奇了怪了。”

    張兮兮見陳二狗還沒從廚房出來,稍稍心安,道:“小夭,以後做那事情的時候給我小聲點,本格格可每次都體諒你臉皮薄知道出去開房間,你倒好,門都不舍得關嚴實,我是到了閱盡A片無數有碼也**那種境界的人物,就你們那點小打小鬧豈能入我法眼,下次再吵到我,小心本格格把你們兩個一個拖進我房間調戲一個拖出去閹割一百遍。”

    小夭像是想到了什麼,沒跟張兮兮貧嘴,跑回房間幫陳二狗找到件衣服,沖進廚房給他披上,這個舉止讓張兮兮更是胸悶,她覺得自己還真沒淪落到要去欣賞那小癟三半裸體的可悲地步,一邊感慨陳二狗果然不是個東西竟然這麼快就把可愛純潔的小夭誘騙成小淫婦,一邊偷溜進房間,天曉得那能堅持將近一個半鍾頭的畜生會不會再度發情,連她也給吃得不吐一根骨頭。

    晚上陳二狗陪著小夭一起去SD酒吧,送他們去的是自己有一輛寶馬120i的張兮兮,她雖然恨不得把陳二狗凌遲處死,但對小夭確實仗義得沒話說,在小夭的軟磨硬泡下終于把一疊嶄新書籍砸給陳二狗,出于小女人的記仇心態,每本書中間都被她撕去十幾頁,把他們送到酒吧,張兮兮便去和已經在身在茂名南路的男朋友顧炬彙合,然後還要去新天地和複興公園的官邸,對于這位不愁吃不愁穿的漂亮女孩來說,文憑就是一張破紙,大好青春不趕緊揮霍難道等著嫁作他人婦再去放浪形骸?

    “兮兮給人的感覺就是很難相處,可我知道她其實就是一個淘氣的孩子,任性而倔強,躲在堅強的蝸牛殼里,其實內心很柔軟。”小夭下車後感慨道。

    “你是想說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陳二狗打趣道:“小夭,你可別誤導我,我估計她內心早就想把我大卸八塊後拿去喂狗了。”

    笑點很低的小夭撲哧一笑,拉著陳二狗的手走入酒吧,聽著那幾個女孩點滋味複雜喊了聲“狗哥”,繃著臉不動聲色的小夭其實心底倍兒有成就感,恨不得一進酒吧逢人就說這是我男人,是小夭一個人的,不過她到底臉皮嫩,進了酒吧就去工作,陳二狗便和王虎剩趴在二樓欄桿上拉家常,如果不是王解放的那番肺腑之言,陳二狗還真沒發現這個橫看豎看都一天比一天猥瑣的矮個子男人是有故事的一個爺們,陳二狗這雙手也就跟黑瞎子野豬打過交道,沒想到王虎剩這家伙竟然早就跟死人打上了交道。

    “別用這種曖昧眼神看我,我的英俊瀟灑不是給你一個大老爺們看的,是專門給李唯妹妹和髒兮兮格格用心去欣賞的。”王虎剩叼著根剛順手牽羊來的蘇煙咧開嘴笑道。上海和江蘇近,不少蘇州或者南京的牲口喜歡周末往上海跑,順帶著蘇煙也比較流行,中華這煙雖然價格貴,也能上得了台面,但總歸不太被年輕人接納。

    “還用心欣賞,人家都不拿正眼瞧你。”

    被煙嗆到的陳二狗忍不住笑罵道:“虎剩,你就不能走回正途,正兒八經地讓女人摘下有色眼鏡看你?這個世界上沒多少獨具慧眼的女人,有也未必能讓我們這種升斗小民撞到,僥幸碰上了也說不准是擦肩而過,你淨整些劍走偏鋒的旁門左道,不吃香的。”

    “不怕,連你都拿下小夭到了小圓滿的境界,我估摸著也快渡劫飛升了,只要不是兵解成就地仙就行,乘龍乘鶴飛升都無所謂。”王虎剩文縐縐酸溜溜玩笑道。

    “不跟你扯蛋,說件正事,有機會帶你去趟我老家,你不是會看風水嗎,幫我尋個風水寶地,我要給一人挪個地。”陳二狗眯起眼睛沉思道,似乎想要衣錦還鄉。

    “你願意,那個人肯嗎?”王虎剩說了句極富深意的言語,臉上再沒有半點玩世不恭的浮躁。

    陳二狗陷入沉默的境地,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王虎剩這個一針便見了血的問題。

    “ 老一輩的心血,不能糟蹋,說句天大的實話,我也不敢幫你這個忙,太折壽。我這輩子陰損勾當做太多了,還想多積點陽德,總不能現世報或者下輩子就立馬投胎做了豬狗。”這一刻王虎剩仿佛出世的世外高人,竟帶給人一種指點江山的氣魄,只可惜一觀摩他那張麻花臉和漢奸頭,實在讓人無法將偉岸與他聯系在一起。

    陳二狗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內心有沒有打消這個讓王虎剩這種人都犯怵的念頭,道:“不說這事,王解放這家伙身手怎麼樣?”

    “ 湊合,要放倒四五個壯漢沒問題就是了,都是不入流的把式和野路子,沒辦法,我那個瞎子師傅肚子里也就那麼點貨,我做徒弟的就更不能教給解放什麼真才實學了,不過等有錢了我倒是想有機會讓他深造一下,這粗人底子好,上手快,長拳八極拳那類剛猛拳法適合他。二狗,你別看他一張做鴨子的臉蛋,身上肌肉比你還要結實得多,這種人抗擊打能力沒得說,一流,不是動刀子動槍,一般人讓他打都是自己手疼。”

    王虎剩笑道,雖然在王解放面前從不給好臉色看,但在陳二狗這里還是不吝嗇誇獎的,畢竟王解放這熊人肯為了他這個表哥千里迢迢殺來上海跟人算一句話的賬,甚至連那倒黴蛋的老婆女兒一起推倒後還不忘盜竊,陰險手段不是一般的令人發指。王虎剩點燃第二根煙,也給陳二狗點上,“對了,你接下來要忙學業,鷹的事情你就包在我和解放身上,養鷹對獵戶出身的他來說也是小菜一碟,其實林雕氣胸這類都不錯,能適應南方的天氣,玩起來也比松子這種小玩意來得犀利,否則玩著玩著被喜鵲這種畜生抓瞎了眼就成笑話了。”

    “那就交給他。”陳二狗本來正愁這事,有人幫手頂上是最好。

    “小夭以後怎麼辦?”王虎剩毫無征兆冒出一句,望著樓下忙碌的小夭。

    “走一步算一步,起碼就今天而言,帶上她去張家寨做媳婦是很拉風的事情,這算不算光耀門楣?”陳二狗自嘲道。

    “小夭,小妖。”

    王虎剩搖晃著腦袋,笑道:“如果瞎子沒忽悠我,論起輩分來我還是天師教這一脈的外門子弟,不少在中國道教協會德高望重的老道士都得喊我聲師弟。不過我對小夭不感興趣,懶得降伏,也降伏不了,在我看來還是屁股大的妞有味道,摸起來舒服,還能生帶把的娃。我估摸你以後糟蹋的妞不會少,真正在乎的也肯定不會多,但這個小夭別輕易放棄,她有旺夫相,信不信由你。”

    陳二狗笑了笑,以後的事情誰知道。

    王虎剩突然笑容猥瑣起來,道:“其實那個張兮兮我也就只能遠觀,八成褻玩不到,你要有那個本事,就幫我打一炮,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回來後跟我描述一下戰況就成。看小夭那滋潤的嫵媚樣子,我就知道你那方面本事不小,啥時候把張兮兮給霸王硬上弓了,我喊你聲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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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3章 搬救兵


    接下來一個星期小夭晚上幫著陳二狗制定上海各所大學的強項學科列表,白天則陪著他上課,從枯燥乏味的《微積分》到英文版的《宏觀經濟學》,再到照本宣科的《鄧小平理論》,以及導師操一口湖南話的《大學英語》,加上選修十幾門課程陳二狗挨個體驗了一遍,其中有幾個妙趣橫生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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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23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5章 鷹


    王虎剩坐出租車的時候很識趣選擇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席,把後排全部留給陳富貴,由此可見這家伙的塊頭是如何壯觀,出租車師傅一路上都透過後視鏡偷瞥陳富貴,這種大個子在上海可不多見,這兩個東北口音的外地人都不像是能在恆隆廣場買東西的有錢人,興許是迫于對大塊頭發自肺腑的忌憚,沒有動小手腳繞遠路,直奔目的地,在廣場一樓王虎剩和陳富貴碰到了小夭,王虎剩讓她領著他們趕去M2酒吧,小夭走在陳富貴身邊就跟小孩子一般愈發顯得嬌小玲瓏。

    等到他們來到酒吧外不遠處的走廊,鬧劇即將落下帷幕,王解放雖然爆發出令人刮目相看的單挑水准,但只從王虎剩嘴里討得一點北拳皮毛的他還是沒能放倒那個熊子,如果不是他的抗擊打能力超群,肝髒早就被熊子打出內傷,張兮兮這些外行也就看個熱鬧,行家才體會得出叫熊子的家伙那一套詠春拳沒十年以上的紮實根基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收放自如的境界,他的小念頭和伏虎手雖然不能算爐火純青,但絕不是花架子,當得靜如處子動若脫兔這八個字,只是不管遭受何種程度的寸拐撩殺,王解放都沒有後退一步,死死守在陳二狗身前,一副要動陳二狗先從我屍體上走過去的執拗架勢。

    “夠了,解放,別找死!”扶著牆的陳二狗吼道,他大爺的這詠春拳後勁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跟上了年數的二鍋頭有得一拼,王解放再能扛也經不起這麼長時間折騰,他不想搬具屍體回去給王虎剩。

    旗袍美人身邊的男人約莫30歲,異常沉穩,甚至根本就沒怎麼在意同伴的纏斗,原先一直在用手機上網察看股市行情的他終于收起那只手機,抬頭朝被稱作熊子的青年道:“熊子,差不多可以收手,也別什麼亂七八糟的磕頭吹簫,真想打過癮,過兩天我讓武警總隊里幾個不怎麼出手的高手陪你玩玩。”

    俊美青年一聽這個男人發話,雖然一臉不情願,但還是很順從地撤身後退,漫不經心瞥了眼遠處的陳二狗,冷笑道:“小子,今天算你走運,你別不服氣,要打斷你的狗腿不難,在部隊擂台上還真很少有不是被擔架抬著出去的對手。”

    旗袍美女笑了笑,似乎對這個同伴的口無遮攔有點無可奈何,她身邊的男人皺眉道:“少廢話。”

    “打斷誰的狗腿?”

    一個略微不協調的醇厚嗓音響起,不尖銳,不刻薄,仿佛只是在象征性詢問晚飯吃過沒有,還有些許莫名其妙的笑意。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自主都聚集在說這句話的不速之客身上,在張兮兮這幫人看來是這是個極其不明智自討苦吃的問題,而在熊子身後那些人看來則顯得有點不識趣,但一看到這個人的體格,兩米的個子,兩百斤的身架,又都發出由衷的驚歎,站在過道中,竟然有種誰敢橫刀立馬的氣勢洶洶,只是他臉上乾淨淳樸的憨厚笑容讓人費解,竟然一伙人覺得這根本不是在挑釁,而是問候。

    陳二狗愣了一下,顯然沒預料到這個最不該出現的家伙會當場現身,一股子久違的溫暖流淌內心,再倔強的刁民,也會在內心有柔軟的地方,抹掉嘴角血跡,咧開嘴笑,輕聲道:“富貴。”

    “傻大個,你要跟我打?”毫不畏懼的熊子根本沒有把這個傻乎乎的大個子當回事,他又不是沒跟大塊頭過招,一樣掀翻在地。

    “你要打斷他的腿?”

    依然一臉萬年不變憨笑的陳富貴似乎生怕這家伙不了解狀況,特地指了指陳二狗,道:“打斷俺家二狗的腿?”

    旗袍女人莞爾一笑,連她身邊一伙人都被陳富貴多此一舉的言行逗樂,何況還有“二狗”這麼個鄉土氣息的名字,別說在上海,如今在沿海地區任何一個省份偏僻村落也極少會取這麼個慫名字,在他們這伙人看來,陳二狗無非就是一個稍微有點魄力的俗人而已,為什麼叫陳二狗,現在做什麼,以後會爬到什麼位置,他們都不感興趣。最誇張的還是那個嗓門不小的女孩,雖然長著一張很大家閨秀的臉龐,卻喜歡擺出一張的刁蠻臉譜,此刻指著陳二狗和陳富貴捧腹大笑,似乎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

    陳富貴見熊子氣焰跋扈地點點頭,也隨著那個笑得花枝招展的小妮子笑容更加燦爛,他就是這樣,別人越把他當誰都可以欺負一把踩上一腳的傻子看待,他越想笑,他越笑,別人就越把他當不諳世事的傻子,這是個有趣的循環。

    王虎剩緊皺眉頭,站在不為人知的僻靜角落,沒來由想起一句,黑云壓城城欲摧。

    陳富貴毫無章法地向前踏出一步,看得張兮兮顧炬這幫人一陣心驚膽跳,雖然說這家伙的身材很有威懾力,但見識過熊子的手段後再不存有半點僥幸心理,他們腦海中開始想象這麼一個大個子被打翻在地的可悲畫面。

    吱!

    一陣短促卻很刺破耳膜的聲音,陳富貴上半身依舊紋絲不動,在眾人都莫名其妙的時候,旗袍美女身邊那個男人猛然喝道:“熊子,小心!”

    這個人察覺到了,熟悉富貴的陳二狗自然知道那聲音意味著什麼,而走南闖北好些年的王虎剩也憑借敏銳直覺發現了真相,那是陳富貴腳底布鞋與地面摩擦產生的效果,心跳急劇加速、眼皮都顫抖起來的王虎剩知道如果那大個子腳底下是泥土,八成已經在腳跟劇烈扭轉下擰出了兩個土坑,這意味著什麼,王虎剩苦笑,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不等熊子做出反應,憑借腳底磅礡蓄力,陳富貴毫無征兆地如一根箭矢爆射出去,直沖對手,熊子不愧是久經戰場的角色,臉色劇變的他竭盡全力擺出防守姿勢,試圖伸手黏住這大個子爆炸性的一波攻勢。

    拉開架勢的陳富貴任由熊子直線擊中他胸膛,卻冷不丁一記高不過膝的刁鑽搓踢,命中他小腿,熊子的身軀竟然被踹得前傾懸空,而陳富貴一甩臂橫掃中他,將這個將近一米八的家伙掃向右側牆壁,轟然撞牆,一個側步,陳富貴一只手快如閃電掐住他的脖子,竟然將這個前幾分鍾還大殺四方無比猖獗的猛人死死釘在牆壁上。

    陳富貴擰住這個揚言要打斷陳二狗一條狗腿的家伙那根紅腫脖子,超乎人類想象地往上提升,一只手將整個成年人懸向空中,那種恐怖臂力簡直就是驚世駭俗,可憐的男人雙腳已經離開地面將近十公分,整張臉由紅轉青,熊子那張臉蛋不像男人的漂亮和陳富貴如那張巨型牛角弓一致的粗獷,構成了一幅現代社會難得一見的最吊詭圖畫。

    “打斷二狗的腿?”陳富貴留給雙方的側臉輪廓依舊沒有半點殺氣,所有人甚至還能清晰看到他嘴角不帶城府的上翹弧度,有這樣一張乾淨側臉憨傻笑容的男人的確就應該擁有一雙茫然而恍惚的眼神,而非此刻那一抹稍縱即逝掩飾極佳的戲謔,仿佛一個充滿冷色調的黑色幽默。

    氣質典雅冷豔的旗袍美女一臉驚愕表情,定力最佳心機最重的她尚且如此,其他人就不更不需要多說,那個原本准備欣賞傻大個被戲弄的刁蠻女孩瞪大那雙漂亮眸子,印象中青梅竹馬一起玩到大的熊子不是從小到大一直都很能打嗎?他不是父輩們都很看好將來進入南京軍區特種大隊某尖刀班嗎?

    旗袍女人身邊的穩重男人眯起眼睛提醒道:“哥們,再不放手會弄出人命,今天的事情大家都退一步,海闊天空。”

    “好。”

    陳富貴咧開嘴露出那一口喝慣了額古納河水和大雪融化後溪水的潔白牙齒,笑道:“命留著。不過既然他敢要二狗一條腿,我就敢要他一條腿,我也不多要,就一條。”

    別忘了陳富貴還有很空閑的一只手,他抬起來,隨著抬臂,這一刻所有人終于都清楚看到他單薄衣服下肌肉的鼓脹,這家伙似乎真的打算廢掉這個熊子的一條腿。終于按耐不住的成熟男人一個箭步前沖,要是這個分不清是瘋子還是神經病的大個子廢掉熊子一條腿,那這事情就大條了,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會捅出大簍子的事情在他眼皮底下發生。陳富貴轉頭望著沖向自己的男人,一手甩掉半死不活的手下敗將,地面再次傳來與布鞋猛烈摩擦帶來的刺耳聲,龐然身軀筆直沖向對手。

    陳富貴接近對手後根本不管對方的迅猛攻勢,腰胯部扭轉,身體如一張橫放的巨弓,肩膀挾帶一股勢如劈竹的氣勢撞向那個男人的身體。

    八極拳,貼山靠。

    勁如崩弓,發若炸雷。

    這寥寥八個字,張兮兮這種對中國武術嗤之以鼻的女孩當然體會不出,在她看來所謂武術也就是央視播出的《武林大會》那類花拳繡腿亂打一氣,不靠譜。甚至連見多識廣的王虎剩也不能完全了解,他雖然不像張兮兮這類人那般無知,但終究沒機會接觸過像眼前這個傻大個二十年如一日去靠樁靠樹靠牆、不知道撞壞多少棵粗壯白樺樹的瘋子

    只有當局者才能透徹感受到這貼山靠的剛猛霸道,渾身散架一般倒飛出去,斜撞上牆,癱軟倒地,也是條漢子的他想要掙紮爬起來,卻徒勞無功,喉嚨一陣血腥味上湧,他強忍住這股作嘔和胸腔刺痛到了極點後的麻木,望向悍然站于過道中央的大個子,心底頭一回生出最純粹的恐懼。

    打扮時尚的刁蠻女孩捂住嘴巴,嬌弱身體不由控制地顫抖,淚如泉湧。

    旗袍女人遙遙望著這個一出手便石破天驚的大個子,他就那樣站著,像一頭孤傲的鷹。眼中沒有嘲諷,臉上也沒有得意,很安靜地微笑,仿佛在告訴她就算天塌下來他的肩膀也能扛住。

    陳富貴轉身,走向前一刻還不可一世此時卻面如死灰的俊美青年,俯視著坐在上一臉絕望的他,憨憨笑道:“打斷誰的不好,為什麼偏僻要打二狗的腿,打我的也好啊。爺爺說過,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這道理,我這種傻子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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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27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7章 富貴


    王虎剩拉著王解放坐車去了醫院,小夭本來想留下,卻也被王虎剩拉走。一對在深山里摸爬滾打討了十多年生活的兄弟蹲在恆隆廣場門外石階,陳二狗手中那根煙早就燃盡,陳富貴干脆坐在台階上,也不去打擾依然將頭深埋于兩膝的陳二狗,陳家自打他們懂事以來就只有四個人,爺爺逝世的時候陳二狗還小,爺爺的埋葬入土對他來說緊緊意味著少了個喜歡哼京劇的瘋癲老頭,沒一個讓整個張家寨厭惡鄙夷的糟老頭在耳邊呱噪,小二狗撐死了也不會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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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32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0章 竹葉青,胭脂紅


    陳二狗再一次來到SD酒吧,發現顧炬帶著一幫子在恆隆廣場熟面孔在等他,說是謝他,陳二狗心里想說真要謝我就直接甩給我一疊鈔票,可臉上卻笑得燦爛,嘴上說著寒暄客套的東西,連顧炬他們都瞧出了其中的不真誠,顯然這個陳二狗並沒有意思與他們結交攀附的企圖,這反而讓沒帶著張兮兮來酒吧的顧炬松了口氣,他還真怕陳二狗就這件事情獅子大開口大做文章,之所以來酒吧無非是幾個滿腦子封建思想的熱血哥們要來拜會一下高人,特地算在小夭單子上大伙一頓海吃海喝後便散了去。

    那幾個對傻大個富貴崇拜得五體投地的二世祖得知富貴去部隊後便興致闌珊,女孩們經過聊天也著實沒挖掘出陳二狗有啥超拔流俗的氣質,便也打消了與他發生點什麼的興趣。誰讓陳二狗不是那種妙語連珠舌燦蓮花的厲害角色,否則借著M2酒吧余震,勾引一兩個張兮兮這類有錢又有臉蛋的小妞紅杏出牆還真不是難事。

    不過最後有個年輕人折返回酒吧,特地找到陳二狗,陳二狗對他有印象,在恆隆廣場酒吧,王解放被叫熊子的猛人掀翻了一次,倒飛出老遠,顧炬一大幫人愣是沒一個人敢搭個手幫個忙,只有他站出來扶王解放站起來,剛才喝酒的時候也是他最凶,名字叫高翔,還有個不知根源的綽號,有點娘,叫小梅,看到高翔,陳二狗沒像宰顧炬那幫孫子那樣下狠手殺豬,而是反過來請他喝了一瓶啤酒。

    “狗哥,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知道其實他們看不起你,你骨子里也看不起他們。”高翔一開口便信誓旦旦道,直接跟顧炬劃清了界線。

    “ 他們看不起我是真,我沒看不起他們,我眼睛紅著呢,花錢如流水,幾千塊掏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身邊還左擁右抱著漂亮小妞,這種人這樣滋潤的日子我都還看不起就太矯情了。小梅,我知道你跟他們不太一樣,但你也別把我往太高的地方看。”陳二狗拋給高翔一根煙,總算說了幾句真話。

    “狗哥,介意我跟你混嗎?”小梅忐忑問道,很難想象一個顧炬一個***的上海二流大少會低聲下氣跟陳二狗說話,顧炬和張兮兮見到一定得跌破眼鏡。

    “是想跟富貴混吧?”陳二狗笑道,說話直截了當,沒半點拐彎抹角。

    “ 富貴哥都聽你的,我跟你混,准沒錯,我這叫做抓住了主要矛盾。”高翔笑道,那張臉龐雖然沒有顧炬帥氣,但要坦誠許多。陳二狗看著這張臉,有點恍惚,以前中學時代瞧那些鄉長鎮長的子孫都覺得極有城府,陳二狗跟這群人打交道總覺得他們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有不可告人的深意,只是到了上海,經曆過幾場鬧劇,跟幾個不同尋常的女人接觸過,見過一些大大小小的公子哥二世祖,陳二狗發現自己耳濡目染下竟然也有了一點站直身子說話的底氣。

    為什麼傴僂著不肯留給別人後背?

    瘋癲老頭子早說過,進了山,就是入了畜生們的地盤,尤其跟大畜生碰面的時候,別急著轉身把後背留給它們,那是自殺。你得弓著身子,伺機而動,這雖然是一個弱者的所作所為,但活下來,比尊嚴重要。

    “好死不如賴活。”陳二狗重複呢喃老頭子生前很喜歡念叨的一句話。

    莫名其妙的高翔也不好說話,只能任由陳二狗陷入沉思,後者被手指間的煙燙到了手,終于回神,笑道:“說說你吧,既然要跟著我逛蕩,總得大致了解一下你。”

    “我?”

    似乎從沒有好好反省過自己的高翔愣了一下,又要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後道:“我是北京人,狗哥你口音就聽得出來,家里有點小背景,論官帽大小,顧炬這幫孫子的老頭子見著我家人還得喊上級,但就是因為在北京,廳局級的高干多如牛毛,而且大多不在實權部門,就掛個虛名,清水衙門里浪費時間。中看不中用的高干多,高干的子弟親戚就更多了,我家和我家親戚朋友不幸都是這一類,我經常能在幾條線路的公交上碰到某辦公室一把手的女婿啊或者某某司某某處頭頭的孩子,反正有權的高干,我是一個沒見過,活了二十多年,是真沒碰到過,北京太大,父輩們削尖腦袋頭破血流想擠進去都不成,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也就只能打地洞,到了我們這一代就更沒指望了。我偶爾看到報道中高干子弟開車撞人無法無天的新聞,就很沒出息地想,要是能跟這群被老頑主鄙棄的新生代頑主一起腐化墮落,一塊找樂子,我肯定干。後來吃了啞巴吃了黃連,吃了幾次小虧,才總算明白自己是哪根蔥,再就到了上海讀大學,跟顧炬這幫人結交,也就只能做些錦上添花的事情,雪中送炭是絕對不可能的,本來還有個跟我們混得很熟的,老爸垮台了,欠了一屁股債,吞槍自殺,那人跟我們借四千塊錢,結果沒一個人肯借,其實四千不多,真不多,他老子要是沒垮,四萬都不是問題,當然,說老實話,我也沒借,沒那個閑錢,也不想借。這個雞吧社會,誰吃飽了撐著跟別人動不動就去共患難。”

    “沒義氣,也想混我這一行?”陳二狗笑道,問得不鹹不淡。

    “狗哥,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時代早過去了,不插兄弟兩刀都算好的了,黑幫影視里的兄弟情誼純粹扯淡,我就不信真有人願意替大哥坐個二三十年的牢,也不信真有人肯把全家老小的命都交給別人,現在黑幫,都赤裸裸講錢,講利益,分贓就跟菜市場買賣一樣,起碼我能接觸到的大抵如此。”高翔話雖然不中聽,但起碼都是些蠻掏心窩的話。

    “ 小梅,你菩薩大,我這尊小廟容不下,我不敢做你大哥。既然你願意跟我說老實話,我也跟你講點實誠的,我沒錢,我這里也算是徹底的清水衙門,也沒勢罩你,出了事情還真就需要身邊那麼僅剩幾條槍抗上去,你身板不行,到時候跑了,會遭我嫌惡,不跑沖上去,一不小心就了義,我也對不住你父母。所以你別急著跟我表忠心,你可以經常來SD酒吧玩,腦子不熱了,再考慮這個問題。”陳二狗輕聲道,雖然說來上海沒多久,但到底經曆了一些在張家寨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情,他像一塊海綿,極盡全力地吸收這座城市的獨特風格。

    略微不情願的小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讀了十幾年書,跟官場廝混了大半輩子的父輩們相處二十多年,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有王虎剩照應著小夭,陳二狗不怕她受欺負,聽說小梅斯諾克水平不錯,就拉著他去了二樓的桌球室,興許是他那雙手解剖山跳也講究個力道巧勁,打起桌球來進步神速,到了小夭下班的時候,拉上小梅、王虎剩和王解放一起去小夭公寓附近的大排檔吃了個夜宵,然後陳二狗獨自來到阿梅飯館坐了一會兒,跟老板拉了點家常,老板是個很悶騷的男人,在老婆面上抬不起頭,跟張勝利這頭整天只知道想著去粉紅發廊打一炮的發情牲口也沒共同語言,大半年下來最大的樂趣無非就是跟二狗嘮嗑,現在陳二狗一辭職,賊寂寞空虛,所以一見到陳二狗就高興,親自下廚折騰了幾個小菜,聊了兩個鍾頭,老板娘河東獅吼後,老板才訕笑著上樓服侍老婆,他這樣一個眾人眼里沒出息男人卑微的自尊,一成來自開了家阿梅飯館,兩成來自那兩個還算爭氣的孩子,剩下六成,全部來自他胯下那根玩意。

    怪不得有人說老板娘之所以跟老板好上,是因為一次年輕時候的老板喝醉了酒獸性大發,在陰暗巷弄里沒看清老板娘身段臉蛋便餓虎撲羊,稀里糊塗就做了那種勾當,而且還不止一次,到後面根本就是老板娘反客為主強暴了瘦竹竿一樣的老板,陳二狗想想也是,兩個老板加起來也未必能把老板娘按倒,天曉得那晚上誰欺負了誰,一臉壞笑的陳二狗來到孫大爺的房子,曹蒹葭雖然不住,但他還會定期去打掃一下,躺一躺那張紫竹藤椅,感受一下高人風范。

    房門虛掩,這讓陳二狗吃了一驚,下意識以為是遭了竊,急匆匆推開門,卻沒來由感覺到一股陰風,這不是無中生有的荒誕,在大山里被畜生盯上後就這種不祥預感,身處險境的次數多了,一個人的確會有超乎常人的本能,陳二狗推開門後立即後撤,卻依然被一只力道驚人的手臂扯住衣領,猛然一拉,然後一記膝撞砸中腹部,身體來不及因疼痛而弓身如蝦,就被一條粗壯手臂卡主脖子摁在牆壁上,連話都說不出口,只能望著這張昏暗環境下依稀可見的臉龐,是個男人,光頭,沒有眉毛,眼睛如蛇,凶神惡煞,大致就是這類人最貼切的標簽。

    路燈的光線透過窗戶,紫竹藤椅輕輕搖晃,陳二狗只能艱難望到一只手,一只纖細白皙的手,很漂亮很精致,像是象牙雕琢而成,手腕上系著一根紅繩,紅繩一端牽掛著一個很古樸的葫蘆酒壺,泛青,是一襲青衫仗劍的那種蒼青色,青色酒壺離雪白手腕幾寸的位置懸空晃悠。

    一個清冷雅致的嗓子在哼著孫大爺生前很喜歡哼唱的一段曲子。

    三春竹葉酒,一曲昆雞弦。

    那是一個女性的嗓音,當得天籟兩個字。

    陳二狗突然想起上海一個很富有傳奇色彩的娘們,男人都帶著畏懼和恨意尊稱她竹葉青,只知道她姓皇甫。

    躺在藤椅上的女人突然探出一個腦袋,對陳二狗嫣然一笑,陳二狗很奇怪為什麼沒注意她的容貌,而只是死死盯住她嘴唇的那一抹猩紅,猶如最動人的上品胭脂,大紅如血。

    “我來這里,只是找一本小孩子弄丟了的日記。”

    拎一壺酒的女人清清冷冷望向陳二狗,輕聲笑道,“再看我,眼睛可就要瞎了。”

    竹葉青,胭脂紅。

    手上的紅線,與陳二狗手上那根如出一轍。

    ————————

    1985年4月1日暴雨北京

    今天是我的三周歲生日,爸爸送給我一本筆記本,他說“君子日三省乎己,但我們這些小人物每天反省一次就夠了”,所以他讓我從今天開始寫日記,把當天犯下的錯都記錄下來,我不知道君子是什麼東西,但我知道小人物是什麼意思,因為爸爸喜歡吃紅燒肉,但他買不起,買來也舍不得吃,每次都是像今天那樣看著我吃,其實我沒有告訴爸爸我不喜歡吃肉,但我必須假裝很喜歡吃,具體原因我說不清楚,我還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爸爸,我是從你肚子里生出來的嗎?為什麼別的小孩子都有媽媽呢?

    1987年6月1日晴天津

    爸爸,今天又有人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罵我是野種,我不想上幼兒園,我覺得幼兒園里面的孩子都很傻,連上廁所都要老師幫忙,能夠把阿拉伯數字從1數到 100的人都不多,其實我都能用英文和法語數到一百了。我也不明白那種小紅花有什麼意思,爸爸你說一樣東西要麼有價值要麼有價格,兩者都沒有的便是廢物,我覺得小紅花就是這一類。

    但是,爸爸,我也想知道,沒有媽媽的我跟小紅花一樣,是廢物嗎?

    1988年2月25日大雪鋪地蘇州

    凌晨5點起床,陪爸爸晨跑;6點半,吃早飯。練習古箏兩個小時,練習鋼琴兩個小時。11點半,吃午飯。練字一個小時。然後爸爸說了句我不懂意思的“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就帶著我出去堆雪人,爸爸看著我堆了一大一小兩個雪人,摸著我的頭問我為什麼只有兩個,我說我的世界有爸爸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第三者,例如媽媽這種東西,然後爸爸就哭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哭得那麼傷心,雖然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我覺得有種男人即使哭了,也是男子漢,爸爸就是這樣,所以我幫他擦去眼淚,說爸爸不哭。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有流眼淚的感覺,可還是忍住了,我是個笨孩子,可不能做個軟弱的孩子,那樣爸爸會更操心。

    1989年7月12日陰雨蘇州

    上次生日的時候爸爸送我一對小白兔,我很喜歡,養到今天,它們也快有小寶寶了。晚上的時候,爸爸給我一把剪刀,讓我割破它們的喉嚨,我不明白,很傷心,很想哭,第一次想反抗爸爸的意志,可爸爸抽著煙說一個人如果沒辦法30秒內扔掉一切可有可無的東西就注定會被生活拋棄,我想起前幾天幫爸爸拔白頭發卻發現白頭發越來越多的場景,就把“徽徽”和“羽羽”親手殺掉,這一次,我依然沒有哭,因為比起爸爸,它們確實可有可無。

    我悄悄把他們葬在後山,卻沒有打算再去看它們。

    1990年3月2日陽光普照南京

    今天按照爸爸的課程表閱讀《呻吟語》,其中有一句話很有意思:“恕心養到極處,世間都無罪過”,漫天神佛菩薩中我最喜歡地藏菩薩,也許這句話就能解釋這位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菩薩為何甘心身處地獄吧。爸爸看到我用毛筆字寫這句話的時候,告訴我對人來說,假裝對別人很寬容,其實就是自己無能,因為不敢傷害別人,就懦弱而蒼白地解釋成原諒。我想解釋,卻不知道說什麼,也許爸爸才是對的吧,

    1990年9月1日大雨磅礡南京

    今天開學,小學一年級,很無聊的一件事情。

    去大洞塢跟朋友喝茶的爸爸讓我自己去學校,只說了一句話,做個最普通的孩子。

    我一路思考,怎樣才算是普通,比如不讓同齡人知道我早就能夠用英語法語德語跟人對話?比如不讓老師知道我已經接觸《基督教史》《文學簡史》這些書籍?我不理解座位上那些孩子為什麼一臉崇拜地望著老師,園丁?一種為了讓自己滿足的道德不足以稱作道德,比如救一個人,你如果是抱著救人能帶給自己道德感而去救,那不是道德,那僅僅是一種隱性的名利,我忘了誰說出這個主張,但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至今沒有看到道德的人。

    回到家,爸爸不知道從哪里搬來一個畫滿經脈的人體模特塑料,他讓我記住所有穴道和骨骼分布,我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隨後他給我一把刀片一樣的東西,說這東西以後要隨身攜帶。一起甩給我的還有本《黃帝內經》,我捧著書和“小刀”,很迷茫,爸爸最後語重心長對我說,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跟男人的博弈中,最原始和最根本的差距在于身體,而非智商或者情商這類外在的因素,你要強大,必須學會保護自己的身體。

    1991年4月1陰雨綿綿南京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生日這天總是喜歡下雨,其實,我真不是一個喜歡哭的孩子。

    如果真有哪一天我在誰面前流淚,我也會說“just water in my eye”(僅僅是水在我眼中)。

    1992年3月12日陰轉多情杭州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老爸變了,其實原本這些年不管多少辛苦,不管他灌輸給我多少晦澀陰暗的處世理論,老爸骨子里都是樂觀的人,可他現在每次外出都讓我很擔憂,我從小就什麼都不怕,只怕等待,我會在等待老爸的時候傻乎乎想象各種天災人禍的情景,這種滋味很難受,現在更是如此,而且我發現爸爸似乎有錢了,他說要從今年起每年給我存一大筆錢。

    我不喜歡這樣,開朗的老爸像是在賭博,而且賭注似乎是他輸不起的東西,是什麼呢?我不懂,因為我還是個孩子,沒有真的長大。

    所以我只好問存錢做什麼。

    老爸大笑著說是我的嫁妝,笑得像個孩子。

    我沒有作聲,我的男人?要麼死了,要麼還沒有出生吧?

    1993年6月20日陽光明媚杭州

    我又殺人了,兩個,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老爸,別擔心我,做這個,就跟小時候我學鋼琴古箏毛筆字一樣,很快就完全適應的。

    1994年4月1日陰雨綿綿杭州

    媽媽的死,是因為生我。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個錯誤,我就是。

    1996年12月23日昏天暗地上海

    爸爸把我送到一個老頭的房子里,好像叫孫眠藥,爸爸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出了事情,而且是大事情,我知道誰都會死,爸爸是這樣,我也是,還有那個為了生我難產死的媽媽,但我不希望爸爸像媽媽那樣丟下我,但我知道,你這一走,就回不來。我沒敢哭,怕你走得不踏實,覺得我還是孩子。

    我終于快十六歲了,今年生日的時候你送了我一盒胭脂,說以後看到見到有資格做你女婿的男人,就細心塗抹,我覺得不對,以後想殺人了,就可以擦一點,胭脂和血,其實真的很像。今天是最後一篇日記,我也該長大了。

    爸,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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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1章 走好


    一個原本對山珍海味心存豔羨的鄉下人吃慣了醃菜豆腐,有一天他嘗過了燕窩魚翅,于是他夜郎自大地覺得不會再對這個世界上任何珍饈懷有敬畏,但等他有一天看到昂貴的鮑魚,他猛然發現自己跟那盤菜的距離還是很遠,這就是現在陳二狗的心境,看到那個手腕上系著一只碧青色葫蘆酒壺的女人,就算他適應了曹蒹葭的存在,這一次依然讓他極端洩氣地感到忐忑,被那個光頭粗壯手臂卡主脖子釘在牆壁,陳二狗沒太多的恐慌,當初在到阿梅飯館沒多久,他出于為鄉下人爭口氣的齷齪心態產生了扒下李唯這城里小妞衣服的念頭,後來這念頭沒了,到了今天,看到那一抹大紅胭脂,他又沒來由沒道理地誕生這種想法,而且格外強烈,這讓陳二狗想到了靈性的白熊,雖然說從科學角度來看它跟狼斷然沒有生育的幾率,但白熊從不會跟鄉村土狗為伍,它喜歡進了山,掠食驚擾狼群,偶爾還能與陌生狼群和睦相處,富貴說白熊肯定死得比黑豺早,結果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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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36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3章 花癡


    “雙頭壟斷。”

    “D-u-o-p-o-l-y。雙頭壟斷是指有只兩個賣主這樣一種市場結構。古諾模型便涉及雙頭壟斷。”

    “加1分。”

    “恩格爾曲線。”

    “E-n-g-e-l,c-u-r-v-e。恩格爾曲線反映所購買的一種商品的均衡數量與消費者收入水平之間的關系,恩,它是以19世紀德國統計學家恩斯特•恩格爾的名字命名的。”

    “加1分。”

    “需求的交叉彈性。”

    “這個單詞太長,沒記住,但概念記住了。它是指需求的交叉彈性是指商品Y的價格發生1%的變化時所引起的商品X的需求量變化的百分比。”

    “扣零點五分。需求的交叉彈性,英文是Crosselasticityofdemand,必須記住。”

    ……

    這不是大學經濟學課堂上導師詢問學生經濟學概念術語,而是公交車上小夭每天必須考察陳二狗的例行功課,小夭負責隨手翻閱英文版的《宏觀經濟學》和《微觀經濟學》,提出一個概念讓陳二狗進行精確闡述,因為坐公交車去大學城大致需要兩個鍾頭,陳二狗沒有浪費時間的習慣,于是讓小夭對他進行隨機抽考,兩個鍾頭下來起初陳二狗只能回答正確30個問題,兩個星期後80個左右,到現在,則可以突破120個,平均下來一分鍾一個術語,最讓陳二狗頭疼的不是中文概念,而是背誦英文單詞,那可遠比下套子逮山跳或者給猴子剝皮難得多。

    阿梅飯館附近的狗窩里還有兩本被陳二狗翻爛了的中文版經濟學教科書,英文版是小夭特地幫他買的,還給陳二狗准備了一本《新東方英語四級詞彙》,也差不多到了翻成碎片的可憐程度,將近一個月下來,小夭知道了陳二狗的記憶力不錯,但沒到變態的地步,數學很強,而且很有靈氣,屬于高考僅考數學指不定能進北大清華的尖子生一類,如果生在城市上學,參加數奧培訓後說不定還能拿獎,這使得他學習《微觀經濟學》和《微積分》事半功倍。

    有一次在上海交大的微積分課堂上老教授似乎對聚精會神聽講的陳二狗有點興趣,讓他去黑板上做了道讓一大干交大高材生都一頭霧水的晦澀題目,陳二狗寫了整整小半塊黑板,可惜最後還是沒解出來,有點尷尬地站在老人身邊不知所措,老人雙手環胸對著黑板凝視了兩三分鍾,隨後修改了幾處解析步驟,最後放下粉筆,拍拍陳二狗的肩膀,和藹道:“別灰心,這是我還沒發表的論文《第二次數學危機》中偏難的題目,現在幾個在國外大學教別人數學的得意門生當年也就你這水平。我看你很久了,還特地查了名冊,知道你是旁聽生,不錯不錯,你是哪個院哪個系的,我幫你跟你導師打個招呼,有空跟我學數學好了。”

    陳二狗沒打算在象牙塔內做艱深學問的欲望,所以委婉敷衍,現在的他一門心思想要接觸能實實在在跟金錢打交道的課程。走過的橋比陳二狗走過的路還要長的老教授怎會沒瞧出其中的貓膩,也沒難為他,只是暗地里說了聲可惜。

    陳二狗在他心目中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才華驚豔的數學天才,但勝在勤懇踏實,這種人做學問一做到底往往才有出息,因為耐得住世俗誘惑,興許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埋頭研究學問,就有希望拿數學諾貝爾獎之稱的菲爾茨獎,但是陳二狗自然不可能賭上十幾年青春去拿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獎項,而且這個獎只頒給四十歲以下的數學家,風險太大。

    做旁聽生最重要的不是機靈,會見風使舵,而是臉皮厚,例如有一次在華東政法聽某個到了更年期的婦女同志講授《經濟犯罪對策學》,結果陳二狗被點到要求闡述某個概念,因為是第一次接觸這個領域,陳二狗便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狂拍馬屁,稱贊這位婦女是華東政法極有威望的導師,是跨專業慕名而來接受熏陶,一旁小夭看著他站起來大義凜然的模樣,竊笑不止,尋思著二狗旁聽了大半個月後口才好了不少,都成老油條了。最終那位婦女內心很有成就感地放過了陳二狗,還大肆鼓勵了一番,一堂課下來時不時對陳二狗拋去溫暖祥和的關愛眼神,這讓陳二狗毛骨悚然地想到胖妞王語嫣,一身雞皮疙瘩。

    將近一個月下來,小夭幾乎就沒有去過自己大學上課,全跟著陳二狗在複旦、交大、華東政法這些大學轉悠,來回光是坐車就得四個多鍾頭,如果晚上某所大學有陳二狗感興趣的課程,小夭還會陪著他去蹲點,複旦有不少名人演講,陳二狗最中意這類成功人士的傳道授業,一旁陪著他站在擁擠人群中的小夭可以很清晰發現他眼中的炙熱,那是對財富和權力的赤裸裸渴望,她起初見到那個狗哥,只是個眼神單純背影堅毅的男人,沒有太多複雜的心思,只要混碗飽飯吃,有煙抽有酒喝有女人看就足夠了,但今天的陳二狗不再知足,而是近乎貪婪地汲取上海這座城市的精髓,快節奏的忙碌,不顧一切地奮發,無所不用其極地攀爬。

    小夭沒有反駁或者抗拒什麼,就如同他在她身上聳動的時候她從不會反感,她只會像每次做完愛凝視他熟睡臉龐那般,站在他身邊,跟他一同等公交車一起吃早飯,幫他考核單詞記憶情況,抽查概念術語,每天坐將近五個鍾頭的公交車,再枯燥地做個安分守己的大學生,聽著一點都不感興趣的內容,她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看他做筆記時候的側臉,以及閑暇時欣賞他一手漂亮的字體,或工整端莊,或筆走龍蛇,然後就是拉著穿梭他在上海各所大學,偶爾在某個安靜的長椅上休憩,這讓她很知足。

    陳二狗是個孜孜不倦向前沖刺的男人,而小夭用張兮兮的話說只是個適合小富即安的小家碧玉,倒黴地碰上陳二狗,算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到了錯誤的人。

    對此小夭一笑置之,她看出了陳二狗從不說出口的欲望,那種可以稱作野心的東西,陳二狗與一般年輕男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可以因為這個野心付諸行動,一步一步去完成,撞倒了鐵板也不後退,制定每一個詳細的細節,也許是數學太好的緣故,他總能把一個目標一件事情詳細到縝密程度地不斷量化,所以跟陳二狗旁聽一個月,生活散漫不喜歡拘束的小夭生物鍾可以在每天清晨五點半准時提醒她起床,根本不需要鬧鍾,到了晚上也不會像往常那樣瀏覽網頁搜索八卦,也不關心最新款式的化妝品、服飾或者鞋子,她竭盡全力跟陳二狗拉近距離,跟張兮兮這幫姐妹淘、閨蜜和死黨卻愈行愈遠,張兮兮每次見到一臉倦容的小夭總會歇斯底里詛咒陳二狗不得好死,恨不得把小夭捆綁在床上,甚至故意把時鍾和小夭的手表手機時間調慢,可第二天小夭總會不差一分鍾地帶著早餐站在公交車站等陳二狗。

    終于,旁聽兩個月後陳二狗讓小夭別陪他浪費時間。

    那一天,在車上還言笑晏晏的小夭下了公交車等陳二狗走遠後,先是鼻子抽了抽,眼睛濕潤起來,然後噘起嘴巴,最後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

    她記得有本書似乎說過,一個女人一輩子總得給某個男人花癡一回,最好是初戀,那個時候可以笨點再笨點,然後便可以把精明和智慧留給婚姻。

    小夭那顆不複雜的小腦袋就想啊想啊,以後再不可能對別的男人這樣花癡了。

    等她抬起頭,看到她對面正蹲著一個眼神溫暖的男人,手指夾了根煙卻沒點燃,這個男人摸了摸她腦袋,小心翼翼從懷里那本《邏輯學》翻出一張密密麻麻寫滿楷體的信紙,道:“給,今天你生日,忙壞了忘了吧,我可沒忘,這封信花了我足足一個星期打草稿,昨晚在路燈下通宵才趕出來的,其中有兩個錯別字,怕塗改後你覺得不整齊,就留著沒動。”

    雙手捧著情書,小夭一邊笑一邊哭,可愛得像個孩子。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4章 120磅


    小梅這個自詡已經把上海和北京酒吧逛了個遍的情場老手信誓旦旦告訴陳二狗,在SD這類house 風格的酒吧里,泡酒把妹沒半點技術含量可言,唯一需要技術支撐的便是外貌、舞姿以及口袋里錢包的厚度,當時在場的張兮兮也大為贊同,然後陰損尖刻地大肆貶低了陳二狗一番,無非是詆毀他沒錢沒貌衣著沒品位跳舞僵硬,其實那個時候陳二狗身上穿著小夭從七浦路精心淘來的一套衣服,雖然廉價,但起碼看起來極為清爽,而且陳二狗那挺跟大學生普遍奢靡精神面貌不一樣的氣質也還算惹眼,加上在附近這一塊積累起來的威望,越來越多來酒吧廝混的女孩因為各種原因對他產生了少兒不宜的想法,不過張兮兮才懶得管這些閃光點,在她眼中陳二狗就應該被賣去做鴨子然後天天晚上被一群臃腫狐臭的怨婦狠狠蹂躪,尤其每次當腦海中想象著身材瘦弱的陳二狗被肥胖丑陋的中年婦女玩弄後,被砸了幾張錢在腦袋上,張兮兮就特有快感,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仰天長笑的肥婆。

    張兮兮來酒吧一般都是晚上沒夜生活閑暇時候來看小夭,而小梅則是為了抱陳二狗的大腿,這家伙腦子里滿是《東周列國志》和《三國演義》那類讓現代人覺得荒誕的演義情節,張兮兮除了抹殺陳二狗一切正面形象這個最大的興趣愛好,再就是抽空鄙視這個顧炬***里昔日的大紅人,她很費解一個很有范兒的北京高干子弟怎麼就心眼蒙了豬油非得糾纏陳二狗,她瞥了眼坐在對面的高翔,一本正經道:“小梅,以前沒發現你腦子有病啊,跟顧炬那幫人小日子不挺滋潤的,怎麼碰到二狗這牲口就墮落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了。”

    “你丫腦子才有病。”

    小梅翹著二郎腿,他對陳二狗恭敬,可不意味著對張兮兮這類比他低一個層次的富家千金卑躬屈膝,他的老子和剛進入政協外公雖然呆了一輩子的清水衙門,可好歹都是正局級,真要有事情蒞臨上海指導工作,不敢說驚動上海市委書記或者市長這個位面大人物的大駕,但讓一兩個市委副秘書長小心翼翼伺候著不是危言聳聽。這位自認不入流的北京公子哥笑道:“張兮兮,打是親罵是愛,我瞅你也不對勁,怎麼處處針對狗哥,該不會是想挖小夭的牆角吧?你要真敢那麼做,我服你。”

    “神經病。”

    張兮兮張牙舞爪道,猛喝了一口葡萄酒,“除非陳二狗明天中了五千萬大獎,然後去整個容,我還可以考慮一下。”

    王虎剩和陳二狗來到這個小梅包下來的角落位置,一看到張兮兮,王虎剩就跟發了情的公豬一樣亂拱,媚笑道:“髒兮兮,我今天去水果店看到木瓜了,因為放得時間有點久,在降價捆綁銷售,我特地買了很多,想帶給你。你放心,我先嘗過,現在都還活蹦亂跳,保證吃不死你。”

    恨不得一腳踩死王虎剩然後對著屍體猛吐口水的張兮兮冷笑道:“倒是希望你吃了後直接咯屁,你這種人屬于眼不見為淨的典型代表,坐遠點,別汙染了本格格的眼睛。跟你說了多少遍,你這個發型太有潮流感,敢正眼瞧你的女人都呆在精神病院。”

    陳二狗不客氣地倒了一杯酒,斜眼看張兮兮,道:“往死里冷嘲熱諷我不夠,還要膈應虎剩,張兮兮,你真是個很有閑情雅致的女人,你要去了我們張家寨,那絕對是罵街一枝花,男人不舍得吵,女人吵不過你,多威風,要不我幫你介紹個張家寨的年輕農民?”

    張兮兮沒跟他吵,腦袋里浮現出一抹陳二狗跪在地上被一群怨婦拿皮鞭抽的精彩畫面,她反正罵不過臉皮奇厚越來越腹黑的陳二狗,就只能用這種法子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陳二狗和王虎剩一看到她臉上那邪惡的笑容,都有點莫名其妙,只有一旁微笑不語的小梅能體會出一點端倪。

    “最近怎麼沒看到王解放。”陳二狗納悶問道。

    “那家伙去跑崇明島逮鳥去了,那里有個自然保護區。”王虎剩笑道,抓起果盤里的水果就往嘴里塞,剛才在舞池旁邊看到幾個大屁股妞風騷得厲害,把他看得口干舌燥,褲襠里那不老實的貨現在才肯消停地低下頭。

    “小梅,這附近有射箭俱樂部嗎?”陳二狗隨口問道,他腦子里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曹蒹葭那一伙玩狩獵的驢友,他們手中那象征著冷兵器極致的複合弓,那種冷澈的質地和尖銳的鋒芒都讓陳二狗大開眼界,對于曾經對他來說無比高高在上的玩意,他都有興趣去一親芳澤。

    “ 這附近沒有,稍遠點有家,不過檔次不行,但對于初學者來說差不多足夠,狗哥,你對射箭感興趣?問題是到了上海,你就算有裝備也沒發揮的余地啊,總不能拿著弓箭去上海動物園吧。”小梅疑惑道,他不了解陳二狗的心態,當然不懂一個農村人對先進東西毫無理智可言的渴望,城里人永遠不明白一個山里人為什麼占有女人跟畜生的行徑大致,對于後者而言,傳宗接代是頂天的大事,紳士風度,調情浪漫,都是操蛋的東西,也許一個農村走出來的娃經過城市大染缸的浸染熏陶後也會變質會蛻變,會學會戴上優雅的面具或者披上浪漫的外衣,但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張兮兮撇了撇嘴不屑道:“附庸風雅。”

    雖然被張兮兮罵作附庸風雅,但陳二狗還是跟小梅在第二天來到那家俱樂部。富貴很鄙棄用土銃打獵,他喜歡用那張巨型牛角弓刺透出一幅血淋淋畫面,或者和陳二狗兩人用紮槍捅翻野豬這類野蠻畜生,富貴打心底覺得槍獵太娘娘腔,不夠爺們,能省點力氣就不會多費心思的陳二狗不反對土銃,畢竟用槍發射和補射的速度肯定超過弓箭,但折騰不起,所以只能跟著富貴做最落伍的獵人,但玩弓久了,也難免日久生情,對弓箭有種特別的感覺,他到現在還沒打消給富貴買一張現代弓的念頭。

    這座不起眼的箭館由三個部分組成,10米練習館、12米練習館和28米專業館,可以同時塞七八十個人,按照箭組收費,每個館價格都不一樣,陳二狗沒好高騖遠地直接跑專業館,雖然說埋單的小梅根本不在乎那一組箭14塊錢的差價。10米短距練習區內一字排列著26個有著大黃圓心的箭靶,從18-38磅拉力的木靶位區內,設有10張國際比賽用複合專業弓,弓都挺精美嶄新,陳二狗估計是生意不太好,小梅是玩弓的老手,就干脆沒讓教練浪費口水,手把手教陳二狗站姿和握弓。

    介紹到撒放器的時候,小梅感慨道:“其實我的初戀女人就是個玩弓的高手,總喜歡做些稀奇古怪的新鮮事情,不過她當初玩的是反曲弓,不是這種複合弓,最明顯的不同就是反曲弓用手指撒放,因為弓弦會沿手指滑動,箭尾便會擺動,這個幅度的大小,就能看出高手和初學者的分別。複合弓有撒放器,精確度比反曲弓高很多,但沒有反曲弓發射的平穩,孰優孰劣,我不好說,但複合弓好上手是事實。”

    陳二狗很輕松來開了38 磅的複合弓,讓遠處的教練和小梅小小吃了一驚,最後陳二狗竟然試了一把60磅的弓,拉起來才有吃力感覺,讓一群玩弓的人刮目相看,小梅繼而想到這個狗哥在 M2酒吧外畢竟能扛下變態人妖熊子的凌厲攻擊,臂力必然不是一般城市白領能夠媲美,他看到陳二狗嫻熟的射箭姿態,贊歎道:“狗哥,你這水准,比我還高出一截。”

    “其實我摸弓的時間比你長多了。”陳二狗笑道,用這種弓射箭的感覺相當不錯,富貴那張巨弓拉起來太費勁,每次卯足了勁都拉不滿,太有挫敗感。


      其實60磅已經被認作可以狩獵大型獵物,小梅告訴他70磅是BigGame也就是大型狩獵的最合適拉力值,80磅甚至是90磅或者 100磅的複合弓,那就是大猩猩級別驍勇猛人的專屬玩物了,一般人根本拉不動,貌似小梅的初戀曾經碰到過拉得動100磅複合弓的變態,反正小梅是沒見過,也不敢想象。

    陳二狗射完一組箭,抹了把汗,微笑道:“要想讓富貴上手,這個俱樂部估計打死都拿不出那樣的複合弓,他的偶爾爆發出來的最大臂力起碼是我的兩倍。”

    小梅頭皮發麻,全身肌肉僵硬地喃喃自語道:“120磅,還是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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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41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5章 眼光


    陳二狗決定以後要常去那家俱樂部射箭,這也許是他繼買書之後第二項較大開支,而且還覺得花起來不冤枉,一摸起那弓,感覺就跟帶著白熊黑豺和富貴進了山一樣,很實在,不會空蕩蕩心里沒底。

      走出射箭俱樂部,陳二狗便想到那張牛角弓,它和黑豺都留在張家寨,鄰居張家兄弟會替他們守家,倒也不怕出什麼事情,陳家在張家寨出了名寒酸,再說有黑豺在門口蹲著,也沒人敢去偷東西。

      那副牛角弓的來曆有點飄渺,印象中似乎是小時候有個骨瘦如柴的老頭子千里迢迢趕到張家寨,帶著一對巨大到讓人乍舌的水牛角,親手交到爺爺手中,然後水都沒喝一口便離開了村子,那一天原本一直瘋瘋癲癲的爺爺破天荒喝了酒卻沒有發酒瘋,捧著那對轟動全村的牛角坐在門口樹墩上。

    那是一個余暉灑滿大地的夕陽黃昏,一個日薄西山歲月破敗的老人,一對稀罕的牛角,相對無言。

    這便是陳二狗幼年僅剩的幾幅關于那個老人的溫情畫面之一。

    最後老人花了兩年多時間制成後來與富貴相依為命的牛角弓,簡直就是給富貴量身打造,也只有富貴能拉滿那張弓。等陳二狗長大了,走出了張家寨再回頭看那個喜歡站在村子最高點唱《霸王別姬》的瘋老頭,那不是癲狂,是蒼涼。

    只是這個連名字都不肯刻在墓碑上的老人,很安靜地將一生榮辱付與一抔黃土,一座墳包。

    再過幾天各所大學就差不多要放暑假,陳二狗便不再去旁聽,安下心來在那個小狗窩整理筆記,晚上則去SD酒吧跟一些老玩家大顧客拉攏關系,劉胖子說了給酒吧罩場子底薪五千,酒吧生意上去就有提成,結果第一個月陳二狗拿到五千,第二月便拿到了七千,這讓陳二狗大受鼓舞,對他來說,一疊疊百元大鈔便是人生最好最猛的春藥。

    他之所以花大把時間放在閱讀上,一方面是拿個大學證書讓娘安心,二來他比那群憤世嫉俗的城里孩子更懂得掌握大量知識未必能一定可以帶來財富,但肚里沒貨卻百分百注定一輩子匍匐在財富金字塔底層苟延殘喘,老天公平與否,陳二狗懶得深究,但他不想一個個本就難得的機遇與他擦肩而過,曹蒹葭曾經打過一個很形象的比喻,一個人的知識面是一個圓圈,知識儲備越多,圓圈越大,接觸到的面積便越廣闊,便能掌握和窺視更多的機會。

    陳二狗一次和曹蒹葭下棋的時候曾問道:“讀書有用嗎?”

    她的回答很干脆,“讀書無用論?極少數不讀書成功的范例和極少數讀書後落魄的例子,便能作為放棄奮斗和掙紮的借口和理由?埋怨教育體制?沒用,陳二狗,你就是個窮人,讀書是窮人唯一擺脫困境和卑微的途徑,這不是改革開放初期,那個名字都不會寫、只憑敢拼敢闖就能混出一片天地的黃金時代,徹底過去了。讀書分讀死書和活讀書,大部分人都是前者,于是讀死了,小部分是後者,于是成功了,榮耀了。”

    記得當時整個張家寨都羨慕張勝利的“榮歸故里”和“出手闊綽”,富貴笑著對陳二狗說過,一桶水不會搖晃,半桶水才會搖得厲害,張勝利就是張家寨的半桶水,沒勁。

    有些時候陳二狗會想,要是曹蒹葭跟富貴對上了,誰勝誰負?

    這是個有趣的設想。

    可惜陳二狗一直沒得到答案。

    ——————————————

    陳二狗很喜歡SD酒吧的氛圍,群魔亂舞,烏煙瘴氣,就跟《西游記》里抓住了唐僧一樣的妖怪洞府,一只只著了魔。


      他一點都不喜歡爵士樂吧之類的慢搖吧,就像他到了上海大半年還是喜歡路邊大排檔有錢人眼中的垃圾食物,而非黃浦路7號餐桌上精致到讓人不敢下筷子的山珍海味。

      陳二狗喜歡趴在二樓欄桿俯視那群年輕的大學生揮霍青春和鈔票的癲狂和頹廢,他一個農民不敢說這是不是垮掉的一代,但看到他們,起碼會讓陳二狗覺得沒考上大學也不是什麼不可救贖的罪孽,沒必要非要去跳額古納河把水性極佳的自己活活淹死,心理很陰暗,但很符合陳二狗的風格,他本來就是個被老天爺逼到不得不鑽研勾心斗角技巧、一門心思琢磨著如何損人利已的小人,要不然也不會被稱作張家寨頭號瘋狗,對孫大爺的好已經是他的極限,再淳樸厚道一點就不是陳二狗了。

    今天張兮兮沒來酒吧用言語來寒蟬陳二狗和王虎剩,她要陪著顧炬繼續滿上海串吧,M2酒吧帶來的慘痛教訓似乎對這群富二代來說只是個揭掉傷疤後就可以忘了疼的插曲,按照張兮兮的解釋就是不能因噎廢食,畢竟上海泡吧的年輕人大多是良民,不像那個死人妖。在張兮兮心目中,長得很中性的熊子顯然是排在陳二狗前面一位的頭號賤人加畜生,因為他,張兮兮沒少做噩夢。

    晚上陳二狗送小夭回公寓,至于到了公寓之後會發生什麼,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等小夭掏出鑰匙打開房間,陳二狗剛想抱起她,就察覺到有點不對勁,硬是忍住了那股噴薄而發的沖動,事實證明他這樣做是明智的選擇。

    因為房間沙發上坐著一對中年男女,都很有氣質,戴著眼鏡,頗有學者風范。

    小夭七分像那女人,三分像那男人。

    三者的關系不言而喻。

    這是一個很尷尬的見面時機,就像每次小夭想到第一次見到陳二狗的場合都會懊惱一樣。一個滿臉興奮的年輕男人在半夜進了一個漂亮女孩的房子,接下來會做出什麼勾當?僅僅是坐下來喝杯水就起身告別?

    中年男女不是未經人事的孩子,當然不會那麼單純認為,而且更何況這套房子的另一個主人還花了將近三個鍾頭用來不厭其煩地編排陳二狗的齷齪猥瑣和卑鄙無恥,可想而知陳二狗在這對男女心目中的形象是何等的不堪,如果可以,他們一點都不介意直接打110把這個張兮兮嘴中的禽獸拖走。

    小夭的母親,是一位風韻極佳的成熟女性,知性,清雅,想來這樣一個女人做教師,不管是二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後的今天,她的學生都會在人生中對其記憶猶新。


      保養很好,站在小夭身邊,就像小夭的姐姐,她的韻味顯然沒有劉胖子身邊雁子的那種風塵味,她站起身,直接拒絕了小夭的解釋,面朝陳二狗,道:“你叫陳二狗,是吧?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跟我女兒有任何關系,我不是那種一味講求門當戶對的封建家長,但我不希望我的女兒跟一個混混過下半輩子,這話聽起來刺耳,但請你站在我的角度設想一下,你願意把自己女兒的將來托付給一個整天在聲色場所廝混的痞子嗎?”

    “理解。”

    陳二狗點頭道,“伯母,不過我叫陳浮生,名字不是陳二狗。浮生兩字是我爺爺取自‘看破浮生過半,心情半佛半神仙’。”

    小夭母親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個沒讀過大學的年輕痞子能如此鎮定。她身旁一直喝茶的男人溫文爾雅,看到陳二狗倒沒有太大的反感神色,聽到陳二狗一席話依稀還有點欣賞,笑了笑,但沒有發言,只是觀察了下女兒的表情。

    “很好,既然你理解,可否解釋為你可以離開小夭?”小夭母親咄咄逼人,一看她知道就是個在家中在職場都很有話語權的強勢女人。

    “抱歉。”

    陳二狗搖頭道:“不能。首先,我沒伯母您想象中那般不求上進。其次,請您相信您女兒的眼光,您一手教育出來的女兒,難道會找上一個十惡不赦的社會渣滓?”

    小夭母親很詭異地露出個不能讓人感覺到和藹溫暖的笑臉,直勾勾盯著陳二狗那張還算端正的臉龐,道:“本來我還不敢妄下斷言,但現在可以。如果你是個如張兮兮嘴中所說純粹是那種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小流氓,我還安心不少,因為那樣一個膚淺的年輕男人,小夭再過些日子就可以主動放棄,但我發現張兮兮小瞧了你,也堅定了我讓你遠離我女兒的決心。”

    火藥味很濃。

    走了個張兮兮,卻來了個能道行更深、言語更犀利的女人,最頭疼的還是這個女人能算做半個丈母娘。

    陳二狗兩根手指悄悄反複把玩那枚隨身攜帶的硬幣,神情安靜,望向小夭,示意臉色蒼白的她不要著急,轉頭看著這位准丈母娘,說了句讓沙發上男人一口茶噴出來的話,連泫然欲泣的小夭都一下子破涕為笑,一對父女哭笑不得。

    “伯母,你的眼光真的沒你女兒好。”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6章 陳家有浮生


    陳二狗這輩子只對三種人心虛,在張家寨是碰上陳家欠了恩情的父老鄉親,在學校是欠了錢還沒換上的同學,到了大城市則是遇到曹蒹葭竹葉青那類女人,小夭母親雖然容貌和氣質都不缺,但還不至于讓陳二狗收斂他怕天怕地怕鬼神唯獨不怕刁民的習性,在吃軟不吃硬的陳二狗人生字典里,刁民就是那種為了自家利益可以不顧別人死活的彪悍存在,沐小夭母親可以沾點邊,所以陳二狗非但不怵她氣勢凌人的那套,反而賊有斗志,大有連她和小夭一起拿下的架勢。

    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陳二狗一味忍讓退避,小夭母親興許還會網開一面大發慈悲地讓陳二狗苟延殘喘幾天,但一看這年輕人竟然敢打趣自己,這使得做慣了雌老虎的她勃然大怒,但良好家教和優雅修養讓她保持一種慣性的平靜,只是暗流湧動,一旁的小夭和中年男人已經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成熟知性的女人推了一下鏡框,道:“陳二狗,你如果二十年後能成為杜月笙那樣的人物,混到他那個境界,那才是真流氓,不過抱歉,杜月笙之後,中國再沒有第二個杜月笙。我說這個,無非就是告訴你,如今做痞子混混,再大也大不到讓我正眼看幾眼的地步,對,我只是一個教書的,但我就是看不起你們這幫游手好閑的渣滓。我不要求小夭能嫁給赫赫有名的名流富豪,也不苛求她嫁入門當戶對的書香門第,只要求她別糟踐自己身子,你,陳二狗,看上你,說句實話,也不算小夭瞎了眼,但起碼是看走了眼,我做母親的不怪她,叛逆期的女孩子,小時候管太多太嚴,確實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陳二狗,你也別在我面前油腔滑調,玩世不恭那一套,我在小夭這個年紀就早吃膩了。”

    陳二狗不是潑婦,不會漫無目的地見到人就攻擊,他素來覺得那是被逼瘋的兔子或者被逼到牆角的瘋狗才會做的事情,與人爭吵辯駁,有理要鎮定,沒理也要穩住,最忌諱自亂陣腳,陳二狗琢磨著就算贏了小夭母親這場小規模戰役,就整個戰略來說卻是大失策,他很識趣地保持沉默,大不了就被這位身份敏感的中年女人損幾句,陳二狗不是那種只圖自己嘴巴過癮卻讓小夭難堪的男人。

    一個巴掌的確拍不響,對小夭母親這類很講究風度的女人更是如此,跟人紅臉尤其是和一個年輕後輩翻臉不是她的作風,見陳二狗以退為進,她也沒有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的欲望,只是緩過神仔細打量起這個小妮子張兮兮嘴中十惡不赦的混蛋,身高湊合,長得還算過得去,如果不是先入為主的思維定勢,他身上那種沉默後沒來由帶來的淡定還讓她有點欣賞,但這一點可有可無的欣賞僅限于老師對學生某個閃光點的順眼,要讓她接受他成為小夭男朋友的現實,絕無可能。

    她在觀察審視陳二狗,她的丈夫也是,儒雅淡泊的中年男人看陳二狗顯然沒有太多的抵觸和反感,四個人中他可能是相對來說比較清醒的旁觀者,張兮兮在描述陳二狗的時候,他便感覺到了其中的貓膩,張兮兮不是普通女孩,一個男人能讓她又恨又怕地大肆誹謗中傷,不簡單,怎麼可能只是她嘴中那個天天在酒吧打架生事的不入流流痞子?


      他站起身,朝陳二狗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對小夭母親道:“青嵐,你跟小夭聊著,我和浮生出去談一談,有話好好說,又不是階級敵人,沒必要把話說那麼死。”

    到了公寓外走廊,中年男人遞給陳二狗一根煙,利群,他自己點上一根,笑道:“浮生,希望你體諒一個母親的心意。”

    陳二狗蹲在電梯門口,抽起那根利群,點頭道:“伯父,我是真理解。其實說句真心話,就算伯母把話說得再難聽點,我也不會介意,更不會生氣,這不是客套話。我是農村人,見過太多老牛護著小犢子的情景。”

    “我也是從農村走出來的。”

    小夭父親笑道:“所以知道你的難處,不過我們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我當時比較幸運,考上了大學,對當時的農村孩子來說,考上大學就是鯉魚跳進了龍門,然後就認識了小夭的母親,追她追了七年,從大學追到工作單位,大學四年,工作三年,才修得正果,記得當時追求小夭母親的競爭者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加強排,我真是殺出了一條血路啊。”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有種發自肺腑的溫醇笑意,很迷人,男人四十一朵花,到了他這給年紀,氣質和味道便被生活完全醞釀出來了,他仿佛陷入了回憶,道:“浮生,你知道為什麼她這麼憎惡你這類人嗎,因為她的初戀便是如此,跟小夭如出一轍,現在一想,真不愧是一對母女,她被那個男人狠狠傷了一次,現在都未必已經痊愈,我當時是眼睜睜看著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最後鬧到她要跟他私奔,她付出了那麼多,得到的卻只是苦果,心灰意冷後便嫁給了追求者中最不起眼的我,所以她現在拿你出氣,瞧你不順眼,你別太放在心上,她不是真恨你,只是在恨當年的自己罷了。否則,以我和小夭母親的閱曆,又怎會因為張兮兮那小女孩幾句話就判你死刑,一個年輕人,見上一面,說幾句話,大抵就知道脾性了。”

    陳二狗也是唏噓不已,真沒想到看上去很理性的小夭母親當年還是個那般感性的女人。

    男人吐出一個煙圈,道:“之所以跟你說這些連我都藏著掖著二十年的心里話,就是因為我沒把你當外人,因為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輕時候傷了小夭母親的男人,一樣倔強,劍走偏鋒。又像看到我自己,一樣貧苦出身,飽受冷眼。”

    “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陳二狗苦笑道:“小時候我爺爺總喜歡念叨著將心比心便是佛心,或者什麼能殺人不如能放人,讀書的時候總以為是些酸不拉幾的迂腐東西,到了上海後,確實是那麼一回事。伯父,你還是喊我二狗吧,這名字土歸土,可聽著順耳,你喊我浮生,我心里愧疚,一想到他老人家,我就堵得慌。我算是半個東北人,爺爺帶著一個人從南方遷過去的,一個黑龍江邊境的小村子,娘是當地人,後來那個人糟蹋了我娘後就跑了,上了茅坑拉屎還得擦屁股,他倒好,直接跑路,留下我娘一個人大著肚子,我爺爺喜歡喝酒,燒刀子太烈,加上心里憋著的那股氣沒地方出,于是喝死了,我娘帶著我和我哥兩個人,我身子是藥罐子里泡大的,禍害著我娘沒過一天好日子,今年也去了,小時候我恨那個死了還不忘替我著想的老人,現在不敢了,他留下一桿旱煙,也不敢去碰。”

    陳二狗紅著眼睛,道:“ 記得爺爺死了七天後,托夢給我說家里的牛角弓得換個位置擺放,那樣對我們陳家有利。我跟娘說了後,娘問我,你有沒有問爺爺在下面過得好不好,我說沒有,當時娘揚起手,卻沒能狠下心甩我一耳光,只是拉著我去那座墳包,給老人上了一杯酒。後來等我想問老人在下面過得好不好,卻再沒能夢到他。”

    陳二狗仰起頭,重重吐出一口氣。

    有些話有些氣,的確是能把一個人活活憋死的。

    “浮生,浮生。”

    小夭父親念了兩遍“浮生”,陪著陳二狗蹲下來,道:“將心比心便是佛心。好一個‘看破浮生過半,心情半佛半神仙’,這名字,不是一個識字的老人就能取得出來的,二狗,你對他老人家心懷歉意,很正常,這樣一個老人,我敢肯定不少人都像你一樣,心懷愧疚。”

    陳二狗靠著牆,平靜道:“所以我現在只想往上爬,像一條瘋狗。”

    只為了讓人知道陳家有浮生。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7章 張兮兮的幸福人生


    張愛玲說每個男人心目中都有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紅玫瑰,其實女人心中也都會有一根刺,很疼卻舍不得拔出,對沐小夭母親沐青嵐來說當年讓她飛蛾撲火拋棄一切的男人就是那根刺,她所嫁的男人很好,結婚前七年,結婚後二十三年,加在一起已經三十年,一個對她好了整整三十年的男人尚且都不能把那根刺拔掉,可見當年的傷痕有多深,所以當沐青嵐見到陳二狗,親眼見到他那種熟悉的眼神姿態,從張兮兮嘴中聽到他的人生軌跡,她的傷疤被一點點揭開,那種揪心的疼很痛,但卻讓她產生一種無法想象也不敢承認的畸形快感,人其實都是有受虐傾向的。

    “一個錯誤我犯了一次就夠了,絕不容許你再犯同樣的錯誤。也許你今天會恨我,怨我,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愛情這東西也就那麼回事,起初大都信誓旦旦天真地以為能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生活不是幾句情話就能換來溫飽的,媽是過來人,不會害你。”

    沐青嵐望著女兒那張蒼白的臉龐,輕緩溫柔卻不容置疑道,“除非我死,否則陳二狗就進不了家門。”

    沐小夭淚流滿面,卻沒有哭出聲,倔強地咬著嘴唇作無聲的抗議。

    沐青嵐走到洗手間,對著鏡子,心不在焉地輕輕洗手,她了解自己的女兒,雖然遺傳了她的不撞南牆不回頭,但也繼承了她父親的心地溫暖的一面,所以她不怕小夭會為了一個男人做出私奔或者與父母斷交這類荒唐舉措,沐青嵐望著自己微有褶皺的纖柔雙手,以及手指上那枚戴了二十多年的鑽戒,喃喃自語道:“我們女人,最早愛上的那個男人,有幾個能讓他送自己戴上戒指,小夭,現在分手,這個給你太多第一次的男人在你心中還能保持最初的那份好印象,否則以後連遐想的余地都沒有,愛情這東西是可以把一個女人逼到絕路上的。”

    沐小夭那顆小腦袋沒有繼承母親沐青嵐為人處事不吃半點小虧的精明,也沒有遺傳父親宋傑銘那種當年輕松拿下重慶市高考狀元的智商,她會一點圍棋,懂一點古箏,在中文教授的爺爺逼迫下看了一點文言文,但如今還是看不懂《山海經》,很頭疼連陳二狗都熟透了的《古文觀止》,持之以恆練字十幾年,學生生涯中卻沒獲得過幾次大獎,高考成績是沐家這一兩代人中最寒磣的,而且為了一個兒時的絢爛夢想,還偷偷去一家上海三流酒吧自力更生地攢錢,這樣一個沒有大城府大野心大理想的女孩子,仿佛永遠都不溫不火。

    死心塌地喜歡上陳二狗,興許是這個簡單女孩一輩子最放縱的一次出軌。

    小夭父親宋傑銘從不在小夭母親面前抽煙,今天出去陪陳二狗一口氣抽了三根煙,把陳二狗送走後趁沐青嵐去陽台透氣的間隙偷偷溜進洗手間,刷了個牙,回到客廳,看到女兒坐在沙發上發愣,出乎意料,臉上沒有太多悲痛欲絕的負面情緒,感慨女兒終于長大了的宋傑銘坐在她身旁,輕聲道:“不打算放棄?”

    小夭輕輕點頭,盤膝坐在父親對面,一臉出奇的平靜。

    “要放棄,就不是我的女兒了。”

    宋傑銘笑道,拍了拍小夭的腦袋,“我偷偷告訴你,爸爸支持你。爸爸不是封建老頑固,不會棒打鴛鴦,也不會看不起二狗的出身,那年輕人未來能走多遠,我不知道,也不想妄下斷言,但我只想把我的寶貝女兒托付給一個心中時刻對這個社會懷有敬畏的男人。爸爸在家里沒發言權,到了你外公那邊更抬不起頭,但我這樣一個窩囊男人還是想對我的女兒說,真正勇敢大度的男人,不是金錢上對他的女人一擲千金,也不是在他在乎的人面前表現出多麼強勢多麼淡定,說了這麼多,小夭,爸爸最後還得提醒你,千萬別傷害自己的身體,青春必須狠狠度過,這沒錯,但別像張兮兮那樣揮霍。”

    小夭似乎沒想到這個在家里從來都是對母親唯唯諾諾的父親會站在她這一邊,那張淡淡哀傷的精致小臉蛋浮現出一抹笑容,捧起一個抱枕放在懷中。宋傑銘看妻子還沒有出現,輕聲感歎道:“我的女兒八成不是女孩,是女人了吧。”

    沐小夭臉頰紅了一片,東張西望,像個做賊心虛的小偷。

    宋傑銘歎了口氣,眼神溫柔,用地地道道的重慶口音微笑道:“我女兒要是能把二狗那鬼兒調教成你老爹這樣的好男人,那就安逸嘍。”

    沐青嵐站在陽台門口,望著那對父女其樂融融的促膝交談,心里微酸,那個男人是個興許連女兒以往都覺得窩囊的父親,是個被老丈人一直冷眼相待的庸碌女婿,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做妻子的她清楚,這個丈夫比當年那個因為她把一群追求者打成豬頭的霸道男人更加去值得深愛,沐小夭之所以姓沐,不代表他是倒插門女婿,只是他當時抱著孩子說“這孩子像誰多一點就跟誰姓,再說沐比宋好聽,不那麼俗氣”。

    沐青嵐望著沙發上那個兩鬢微白的斯文男人,嘴角揚起個幸福的弧度,轉身回到陽台,趴在欄桿上,摘下眼鏡眺望遠方,這一刻視線模糊的她在想是不是女兒受一次傷才會更懂得看待男人,學會感恩?

    二狗。

    心情豁然開朗的沐青嵐噗哧一笑,這名字很中聽,似乎遠比“浮生”來得順耳,喃喃道:“想要把我女兒娶過門,就得先過我這一關。”

    —————————

    張兮兮,女,23歲,**座,上海人,祖籍甯波。從幼兒園到初中都是品學兼優的典型代表。以優異成績升學入一所重點高中,以當時的成績而言不出意外三年後肯定可以考入對上海本地人特別優待的上海複旦,高一結束便迅速墮落為班級倒數前三甲的不二人選,到了高二結束則成為年級段倒數第一的有力競爭者,高考以一個堪稱恥辱的分數來到這所吃喝玩樂遠比學業重要的野雞大學,父親是甯波人,在上海的甯波幫富人中屬于響當當的人物,本來可以花錢進一所重點大學,但張兮兮死活不肯,她不願意,對她死活似乎漠不關心的父親也樂得省一筆錢,此後便只管給張兮兮的信用卡充錢,要多少給多少。

    大學因為看不慣室友們陰陽怪氣的小肚雞腸,便和小夭一起搬出來住,一直以介紹給小夭富家子弟為最大樂趣,但不管夜生活如何豐富多彩,從不會帶男人去公寓,對小夭,她打心眼心疼,像是在對待自己的親生妹妹。一看到小夭,這個可以劃分到放蕩富家女的張兮兮就像是在看初中時代的自己,單純,善良,乾淨,一切都很美好,也許小夭無形中成了張兮兮心目中的最後一塊淨土,所以當她一想到陳二狗那粗糙的身體壓在小夭白淨身體上翻云覆雨,張兮兮就很不舒服,潛意識中那個她很看不起的鄉下牲口不是在糟蹋小夭,而是在糟踐少女時代的自己,這讓她很惱怒,但似乎也有一絲不可告人的罪惡感,這罪惡感中還衍生出了讓她戰栗的錯覺,墮落,往往比奮斗更讓某些衣食無憂的孩子產生類似**的暢快淋漓,急速下降的墮落感,的確很像在床上翻滾後從**跌落時的欲仙欲死。

    我是個壞女人。

    張兮兮一直都這麼自我認知和自我暗示,所以她小心翼翼保護小夭的同時,把一切毫無理智可言的憤怒和焦躁都發洩到陳二狗身上。她有荒誕瘋狂的夜生活,在酒吧玩得比誰都瘋都野,但這不意味著她對性也視作無關緊要等同于一盒避孕套的廉價東西。

    事實上小夭也不知道一件張兮兮羞于啟齒的有趣事情,她是個幾乎可以稱作性冷淡的女人。迄今為止正式談了兩個對象,四五年下來**加起來的次數不到十次,平均一年兩次。這個**座年輕而放浪的女孩的確在**這個環節上比不少良家婦女還要**不少,然後陳二狗出現了,該死的狗犢子還侵犯了小夭,經常在房間不顧白天夜晚折騰出聲音不弱的陣勢,這讓張兮兮很怨恨,像個被男人玩弄後滿腹牢騷的怨婦,非要做點什麼才罷休,她沒到那個能保持安靜緘默不語的思想境界,她得損陳二狗幾句,得在那個混蛋面前擺出女王的驕傲姿態,得滿腦子假想陳二狗被賣去做三流牛郎被肥胖丑陋大媽大嬸們蹂躪才心里舒坦,她高中以後就再懶得動那顆原本很聰明的腦袋,如今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肯定生鏽了,再轉也轉不動,就更懶得去使喚,所以從不費神去研究一個複雜的問題,只想及時行樂,做個我行我素的壞女人。

    張兮兮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膚淺很蒼白很沒內涵的庸俗女人,挑對象,得帥的,有錢的,腦子比她稍微好使一點的,家里老子爺爺外公啥的必須有點權力,關鍵還得能接受她那套**肮髒理論,她也沒覺得自己經曆過什麼值得大書特書讓人感慨唏噓的破事,無非就是嫌貧愛富的生母從小就跟一個香港佬跑了,然後沒心沒肺的老爹背著她這個女兒和那個善良到憨傻的養母生了個兒子,然後等她初中畢業的時候,他帶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娘們跟一個褲襠里有小**就趾高氣昂的小屁孩來到了家里,他宣布了那對狗娘養母子的合法存在,然後第一任單純後媽的人生就在第二任狐狸精後媽的得意眼神中徹底崩塌,最後張兮兮還覺得髒了眼睛地看到老爹大白天在客房跟保姆搞上了,當時一病不起的第一任後媽就在隔壁躺著,那平常看起來挺水靈含蓄小保姆當時喊得賊風騷,似乎想要整棟樓都聽到,張兮兮沒生氣,就是去洗手間端了一臉盆水,踢開房門,嘩啦啦一股腦倒向那對正處于飄飄欲仙狀態的男女,當時她轉身前,看到老爹那被糜爛生活掏空了的干癟屁股蛋,就覺得惡心,安靜地走出房子,在花園里嘔吐了半個鍾頭,把一整天吃的東西都吐光了,恨不得把心肺肝髒都他媽地一口氣吐出來。

    高中生涯她一直都在很用心地勾引有女朋友的男人,最喜歡看到那些男女上演的悲歡離合,特丑陋滑稽,為此她被氣急敗壞哭哭啼啼的女孩子罵作狐狸精,被一大批嘴上對她不以為然然而心里無限搔癢的雄性牲口視作打****的幻想對象,她還被扇過巴掌,一次某個總喜歡在課堂上對她冷嘲熱諷的英語老師的老公差點為張兮兮鬧出離婚,那個漂亮端莊的怨婦一怒之下像個潑婦扯下張兮兮一撮頭發,張兮兮沒還手,只是笑著看著那個比她大了十歲還一敗塗地的小女人,她每次被失敗者詛咒的時候都想笑,其實她想告訴那群傻女人,一群那麼容易變心的男人,被稍微撩撥勾引便恨不得跪下來給她舔腳趾頭,值得她們要死要活地去愛嗎?

    但她沒說,張兮兮覺得沒這個義務。

    既然自己都已經被老師這群敬愛的園丁們視作無藥可救的傻瓜,一個個冷眼旁觀從不奢望能拯救她,那麼對于比她還傻的女人,張兮兮一直覺得都是徹底病入膏肓的那一類,她不想浪費口水。

    張兮兮一直覺得她的生活像白開水,而且是那種放了幾天沒半點熱度的白開水,沒半點驚心動魄的因素,混了三年乏味的高中,來到一所不入流的大學,最大的慶幸便是遇到了小夭,這麼個讓她頗動心的孩子,出淤泥而不染,張兮兮絞盡腦汁終于好不容易從詞庫中搜索出一個短句來形容沐小夭,每天酒吧回來幫她蓋蓋被子,陪著她一起逛街喝茶買衣服,幫她擋開不厭其煩的蒼蠅,讓她繼續無憂無慮地做那朵乾淨的蓮花,這就是張兮兮的最大樂趣。

    陳二狗。

    似乎聽說這東北農民是因為養了兩條狗才被喊這別扭名字,一條叫白熊,還有一條忘記了,嘖嘖,真像個暴發戶,城里有錢人不都喜歡養狗嗎,張兮兮撇了撇嘴,她一直很不明白小夭為什麼會瞧上這男人,如今城里女孩大多實際得很,再不在乎錢,談一場不寒酸的戀愛總得要點開銷吧,再說了能找到有錢的誰會非去找沒錢的當體驗民間疾苦感悟生活?腦子被驢踢到了吧。開始張兮兮是真不懂,她沒那個眼光瞧出陳二狗有啥出類拔萃的特質,就是臉皮厚一點,不像顧炬那幫公子哥那般死要面子,後來,M2酒吧看到原本躲在最後可以置身事外的他挺身而出,跟那個死人妖死磕,讓她小小感動了一次,雖然說沒瞧出他打架有多生猛多變態,還被死人妖給放倒了,但起碼張兮兮那一刻覺得這陳二狗除了眼睛不老實嘴巴陰毒之外還有點可取之處,看著他穿著一雙破敗泛白的布鞋,剃了一個路邊最便宜的平頭,穿一身希拉平常的廉價服飾,看著他弓起身子,像一頭瘋狗一樣不肯退縮,不肯倒下,那種死也要咬上一口的傻樣,張兮兮很不願意承認地其實想說,這一次小夭的眼光是差了點,但還不至于讓人無法接受。不過想讓張兮兮認輸,那還遙遠得很。

    再然後張兮兮便在去開始新一天夜生活之前遇到了小夭父母,這種機會她當然不會浪費。

    她不怕事後陳二狗找她麻煩,哪怕是抽她耳光,她也不後悔。

    張兮兮甚至媚笑著想,陳二狗,真有本事你就把本格格狠狠推倒,可借你十個熊心豹子膽,你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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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45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8章 張三千

    穿一雙老牌回力鞋、梳一個漢奸中分頭的王虎剩也知道在SD酒吧這種場合,要找一個屁股翹點奶子大點臉蛋的年輕女孩進行一次最原始的交流不是不可能事件,但前提是他得換一身行頭。風月場所的老手小梅早把話說死了,在上海不管任何酒吧,穿著灰色羊毛衫搭配西褲,在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勾引到小姐以外的人物,只是陳二狗和王解放從沒有看到王虎剩有換一個發型的意圖,這個小爺固執地頂著落伍滑稽的中分頭,搭配一張超出真實年齡起碼十年的老態臉孔,像一個猥瑣中年大叔在一群年輕女孩中丟人現眼,王虎剩似乎也不怕被人當做一個笑話,每天除了抽煙喝酒揩油就是翻閱幾張隨身攜帶的泛黃圖紙,他與張勝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後者最大的動力是每個星期光顧一次幾條街外的粉紅發廊,在那個才二十三歲便在床上身經百戰的小騷貨身上發洩積蓄了一個星期的欲火,然後用她床頭三四塊一大包的廉價紙巾中抽出幾張清理戰場,王虎剩不會,他永遠不會花七八十塊錢去糟蹋別人和作賤自己,不是他那方面不行,他褲襠子的鳥大得很,雖然說那玩意大小和能力強弱未必成正比,但每次實在憋慌了用手解決的時候都會把王虎剩累酸兩條胳膊,他不是覺得路邊發廊的娘們髒,王虎剩是真不缺錢,他口袋里的錢雖然少,但總能恰好滿足他的衣食住行,再者他要是貪圖那些個銅板,挖人祖墳的那幾年早就發了,所以他哪怕有一天精蟲上腦了,想要玩上海最貴的雞,指不定也玩得起,不過他覺得第一次還是留給媳婦比較妥當,陳二狗看起來貌似比王虎剩正經淳樸得多,但王虎剩清楚,以後二狗這頭牲口拱翻的水靈白菜肯定比他多一籮筐。

    世界那麼大,弱水有三千,我王虎剩大將軍只取一瓢飲。

    不過可惜的是王虎剩在SD酒吧逛蕩了兩三個月,愣是沒一個湊合點的娘們透過他的淫蕩外表發現他的純潔本質,所以到了今天還是孑然一身游蕩在舞池外圍,穿一身保安制服,叼根煙,眼神一如既往的低俗猥褻。

    王虎剩今天眼皮一直跳,這是許久沒有出現過的事情,幾次刨人祖墳也出現過這種狀況,結果每次都出了不小的事情,不過剛才張勝利從阿梅飯館跑來找陳二狗,說是有個老鄉把黑豺帶來了上海,本來正和一群來酒吧泡學生美眉的中年大叔套交情的陳二狗便屁顛屁顛跑出去,估摸著不會出什麼大事情,如果真是酒吧鬧出不可收拾的風波,這一次王虎剩打死都不會把陳二狗牽扯進來,上一次因為有陳富貴這尊猛龍過江的大菩薩及時出現才得以化險為夷,天曉得他們還有沒有那樣的狗屎運,他給王解放看過相,這犢子命硬,一時半會死不了,其他人是死是活反正不放在心上,王虎剩趴在舞池欄桿上,靜觀其變。

    ——————————————

    張家寨有守山犬,這是很久就流傳下來的傳統,每次母狗都會在其生命盡頭產下一公一母兩只後,從沒有改變。守山犬不屬于個別村民,但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之後便成了張家寨外來戶陳家的專屬獵狗,白熊和黑豺的母親死于十四年前,那個年代的兩頭守山犬喜歡跟著陳二狗的爺爺,分別取名“青牛”“花虎”,到了陳二狗手里,白熊被村里輩分最大、活了八九十年的老家伙說成是張家寨最敢下嘴的狗,不管是東北虎還是野豬王,都敢攆都敢咬,只可惜死得早,整個村子都替張家寨頭號瘋狗陳二狗覺著唏噓可惜。

    把黑豺從東北黑龍江窮鄉僻壤的旮旯,帶到上海這座布滿養尊處的優貴賓犬玩偶狗的國際都市,做出這事情的只是個孩子,似乎也只有腦子不太正常的孩子才能干出這麼不可理喻的事情,帶著一條土狗從最北方千里迢迢來到南方,陳二狗第一眼看到孩子和黑豺,這一人一狗都蹲在阿梅飯館門口,那孩子他當然認識,張家寨為數不多的異類,從小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做個怎麼甩都甩不掉的拖油瓶,一個帶把的男娃卻長得很像個女孩,這在大城市興許還是件好事,但在張家寨一幫粗糙爺們眼中可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東西,他能長這模樣歸功于那個被人販子賣到黑龍江一個離張家寨算最近小城鎮的娘,那可憐女人長得俊俏,張家寨都說不比陳二狗娘年輕的時候差,這樣一個女人花了孩子他爹四千多塊錢,那是一輩子的積蓄,對張家寨來說還是祖上積德才能攢下這麼多錢,她是被男人雙手麻繩捆結實一路拖拽回張家寨的,回到張家寨的時候她已經衣衫不整,村民都知道那肯定是憋了三十多年火氣的張來旺路上就把她按倒了扒光了衣服,渾身舒坦了的張來旺臉上卻沒好看,村民也猜得出八成這水靈女人不是第一次跟男人做那事情,但他們都理解,這麼漂亮的女人要是第一次給了張來旺,不現實,非讓人嫉妒死,過了一天張來旺更不高興了,原來這個女人是個傻子,只知道對著人傻笑,但他沒打算還回去討個公道,這麼個細皮嫩肉的媳婦再傻,到了晚上躺在炕上就是張家寨最動人的女人,張來旺知道,每天晚上在趴在窗口偷聽的牲口沒有十頭也有七八頭,這讓他很有成就感,在女人身體上聳動得格外賣力,那時候張來旺覺得要是能從她肚子里給他生個帶把的娃,就是死也值了,結果生是生了,從接到張家寨到那女人生孩子,只用了八個月,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生完孩子第二天,那個只會傻笑的女人不笑了,走到額古納河把自己淹死了,再漂亮的女人在水里浸泡久了的屍體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對沒心沒肺見不得別人好的張家寨來說,她的到來無非就是給張來旺戴了頂最大的綠帽子,她的離開則是讓他們失去了大半夜去蹲牆角趴窗戶偷聽的樂趣,沒人說為了她真哭天喊地撕心裂肺,連張來旺都沒有,更何況別人,這個男人只是草草埋葬了這個名義上的媳婦,然後便成了繼陳家老頭之後的第二個酒鬼,再就沒什麼後來了,死了,無緣無故上吐下瀉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四肢抽搐,那一天正好附近村里的土郎中出遠門,很快就走了,他那個當時只有七八歲不是親生的孩子就站在一旁盯著他,讓外人覺得這孩子不是在看爹,是在看一只在滾熱水桶里浸泡的死豬,所以張家寨不喜歡這孩子,跟不喜歡陳二狗一樣,覺得都是外人,外人都是白羊狼,不靠譜,所以整個張家寨對于喜歡亂咬人擅長下黑拳打悶棍的陳二狗以及他屁股後面的孩子都懷有本能的敵意,稱他們為一條大瘋狗和一條小傻狗。

    小傻狗的名字還是陳二狗幫忙取的,因為陳二狗是村子里最大的文化人,這種事情陳二狗不敢胡來,查了大半天新華字典,結合陳富貴的意見最後給了個“張三千”,當時醉醺醺的張來旺二話不說就定下來。不知道什麼緣故,這孩子懂事後就喜歡黏著陳二狗,怎麼打罵就是扯著陳二狗的袖子不松手,陳二狗跟富貴進山後,這小孩子就喜歡陪著他們娘站在門口一起等他們回來,不管陳二狗他娘如何挽留,這孩子卻都不會在他們家吃飯,陳二狗很奇怪這孩子死了爹娘後是怎麼把自己養活大的。

    賤命,不容死死翹翹,這是陳二狗這些年的最大感慨,命不分貴賤?純粹扯蛋的說法,那都是沒吃過苦的家伙站著說話不腰疼,還是站著,是躺著的悠閑家伙。

    如果沒記錯,今年張三千已經是11歲,瘦骨嶙峋,被太陽曬得漆黑,只有一張很女性化的臉龐能瞧出他的清秀輪廓,蹲在阿梅飯館外拖著腮幫,瞪大眼睛觀察人來人往,這孩子既然能不被生活逼死活到今天,那他能帶著黑豺來到上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黑豺見著陳二狗,搖著尾巴沖上去,陳二狗恨不得把這家伙捧在懷中,一臉燦爛笑容,蹲下來摸它的腦袋,張三千也跑過來,蹲在他們身邊喊道:“三叔。”

    張家寨都姓張,唯獨陳家人不一樣,所以沒人願意跟他們家攀親戚,只有張三千會按照模糊的輩分喊陳二狗一聲三叔,陳二狗斜眼看著面黃肌瘦的苦命孩子,心中酸澀,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半點憐憫,只是不冷不熱道:“餓了沒,把黑豺帶出來,我請你吃一頓飯,先安排你落腳的地方,算作報答,以後誰不欠誰的。”

    張三千點點頭,深深望著陳二狗,滿眼關切,似乎怕這個在張家寨橫著走的三叔被大城市里人給欺負了。

    雖然只是斜眼一瞥,但張三千那亂蓬蓬的頭發,比塗滿發膠的王虎剩那個頭還要寒磣,一臉塵土,這樣一個長得秀氣聲音也好聽的孩子,跟乞丐有什麼兩樣,如果是城里人,誰不當個寶對待著,陳二狗臉上依舊平靜,揉了揉張三千的頭,站起身,皺眉道:“先帶你去剃個頭,要不然外人還以為三叔虧待你。”

    “三叔,我困,真走不動了。”

    張三千怯生生道,一臉倦容,見到陳二狗的興奮和雀躍如潮水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抵抗的睡意,南下上海這一路坎坷驚險,讓從未走出過張家寨的他如同一張緊繃了半個月的弓,一松下來,一直頑強的意志力就徹底瓦解,他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陳二狗拉著他走到梧桐樹下,坐下後讓這孩子把頭枕在他膝蓋上,很快便沉沉熟睡,似乎跟這孩子結下深厚感情的黑豺守護在一旁,陳二狗低頭凝視著那張消瘦稚嫩的臉龐,歎了口氣,靠著梧桐樹,想起富貴似乎提起過,爺爺算死了張來旺會有個挺有意思的娃,“虎豹之駒雖未成紋,已有食牛之氣”,這是老人對這孩子十四歲之前的斷言,至于之後,富貴說爺爺沒有開口,老人家起初給了個張八百的名字留下來,後來等張來旺真有了孩子,陳二狗覺得“八百”太沒氣勢,就換了個“三千 ”。

    張三千。

    已有食牛之氣。

    陳二狗撇了撇嘴,這話里頭可有大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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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49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60章 陳家膝下沒黃金


    陳二狗和王虎剩都喜歡上海的夏天,因為女孩子穿得清涼,張家寨的女人即使脫光了也不好看,皮膚糙得很,跟她們那幫子自稱大老爺們的男人臭脾氣一樣不堪入目,但上海不一樣,這里的女孩發育的早,也許小學剛畢業就胸部鼓鼓的,讓張勝利這類牲口滿嘴口水的眼饞,很多女人即使到了四十多歲,也沒被生活糟踐成黃臉婆。

    每晚趴在SD酒吧二樓總能看到讓王虎剩精神振奮的畫面,舞池里越來越波濤洶湧,放暑假前幾天,SD特別擁擠,讓王虎剩睡覺做夢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晃蕩的奶子和肥翹的屁股,不過暑假後酒吧就歇業了,畢竟是學生吧,沒了學生就沒了客源,桌球室和KTV繼續營業,陳二狗有事沒事就去打斯諾克,自稱北京不入流小人物的小梅反正每天就糾纏著陳二狗吃喝玩樂,不是斯諾克就是玩弓箭,美其名曰是替被母親沐青嵐押回家關禁閉的沐小夭做臥底做眼線。

    沐小夭父親走之前跟陳二狗喝了一次酒,在浙大教了二十多年書的中年男人喝了個酩酊大醉,陳二狗沒喝趴下,聽著他吐了一晚上一大堆苦水牢騷,這男人書卷氣濃,書生意氣多半不如意,陳二狗也能理解,書讀多了的人都覺得自己是精神世界的高人,而高人都討厭銅臭,不喜歡卑躬屈膝,中意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那一套,那晚上陳二狗看著用酒消愁的男人,只得出一個道理,今後自己讀書只為埋頭賺錢,不圖有個視金錢如糞土的境界,小夭父親說二狗你要是不想憋屈一輩子就別進沐家的大門,那是遭罪。顯然這位中年男人不是那種一見到陳二狗就瞧出他有什麼出類拔萃特質的伯樂,他看中陳二狗,興許就是看中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心有戚戚焉。哪怕是這樣,陳二狗也很感激他,這座城市沒幾個人肯坐下來陪自己喝酒沒有城府地說些心里話,小梅都不行,這個能在張兮兮顧炬以及在陳二狗兩個截然不同***游刃有余的年輕人,明明身世不簡單,卻能做到讓兩個***的人都不排斥不忌憚,既能喝紅酒玩高爾夫,也能喝二鍋頭玩骰子,陳二狗總覺得這類人比較靠近富貴的思想層次,富貴能對著自己掏心掏肺,小梅行嗎?答案簡單,不行。

    陳二狗突然發現自己如果是一棋盤上的帥,那麼王虎剩就是象,深藏不露的一枚象,王解放則是一枚炮,但可惜不是他的炮,而是王虎剩的炮,指哪打哪,很好使喚,但終究算不得他陳二狗的心腹,不是他這枚帥的卒子,至于小梅,就是士,能悶宮,活活悶死帥,所以陳二狗一直不敢深交。

    李唯成績上了重點線,這是陳二狗才知道的事情,太久沒去阿梅飯館的緣故,再去那家小餐館,竟讓陳二狗有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覺,也許是從小夭身上學到了一點如何揣摩女人心思的技巧,再就是看多了酒吧牲口對漂亮女孩的阿諛奉承,總算後知後覺體會出了李唯這小妮子當時眼中對他令人玩味的意味,只不過這種玩味到了如今,早被沖刺中考和中考大勝後的一系列慶祝活動給沖淡了,只留下一點對陳二狗長期輔導的簡單感激,她不過就是個喜歡看《快樂大本營》、逃不過小女孩那點攀比心虛榮心、希望自己能有個倍兒有面子男朋友的青春期孩子。

    近期聽李晟那小犢子說似乎有個小白臉跟李唯走得很近,是這次中考的全校第三,家里好像還有點小錢,陳二狗其實知道被李晟稱作小白臉的男生長得都算很不賴那一種,李唯雖然長得清秀,穿著打扮一直走清純路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陳二狗這個實驗品,李唯從書上電視上學到的狐狸精那一套在學校很吃香,她那個階段的同齡人撐死了就是網上看到些十八禁的東西,對她還屬生澀的演技和勾引沒多少抵抗力,能吸引一兩棵校草在陳二狗的意料之中,陳二狗不是那種從小就覺得全天下女人都得臣服在他胯下的狠人,他這種有個能生娃的媳婦就算功德圓滿的小地方小農民有小夭後就很心滿意足,做夢甜吃飯香,連上個廁所拉屎都順暢,他根本不圖什麼三妻四妾,對他來說,有一個小夭這樣水靈體貼的老婆,偶爾能偷偷玩幾次不帶負擔不用負責的豔遇,這人生啊便徹底足矣。

    前兩天阿梅飯館舉行了慶功宴,特地把陳二狗那一窩的牲口都拉過去,老板親自下廚做了一桌飯菜,身為主角的李唯沒怎麼說話,她跟王虎剩這伙人本來就沒共同語言,低頭忙著搗鼓那只作為獎勵的手機,眼角眉梢都是春意,王虎剩這一幫粗人瞧不出門道,把小夭翻來倒去連身體帶心靈把玩褻瀆了個遍的陳二狗看出來了,這妮子八成是初戀了,對象不出意外就是李晟嘴里的小白臉,陳二狗也沒像吃到酸葡萄一樣給膈應到,只是挺好奇那小白臉長啥樣。

    陳二狗玩遍了複合弓後便開始玩反曲弓,玩到最後竟然覺著還是中國的傳統弓來得有趣,在他看來作為人手和人眼的延伸,源于西方的複合和反曲已被添加上大量技術性裝置,使得弓箭本身成為了一部精密咬合的機器,但正因為太精准太現代化,讓陳二狗這種玩慣了傳統土弓的土老帽有了種本末倒置的錯覺,不是人在玩弓,而是弓在玩人,于是他徹底打消了給富貴買一架複合弓的念頭,因為富貴肯定不會喜歡,扛慣了牛角弓的富貴一定會嗤之以鼻,怪不得那次狩獵行程中就沒見富貴多瞧那群二世祖手里的弓箭,比起那架堪稱驚世駭俗的巨幅牛角弓,哪怕是100多磅的反曲弓也相形見絀。

    小梅和教練都覺得陳二狗的手指扣弦很不同尋常,不是那種食指中指和無名指相並同時勾弦,而是拇指勾弦,拉弓後食指中指壓住拇指,從內側看如同一只孔雀眼睛,據說在正式比賽上拿過不少獎牌的箭館頭號教練告訴小梅那叫蒙古式,對拇指傷害很大。

    陳二狗射完一打弓箭後笑道:“你們的術語叫蒙古式,富貴叫那鳳眼扣弦,是很傷拇指,所以我爺爺給了富貴他一枚玉扳指,要不然拉滿一張那麼大的牛角弓,誰的手指都受不了。牛角弓要想大,就得搜羅到好的牛角,富貴那架弓的兩根水牛角足足有八十公分長,那長度,不是千里挑一,根本就是萬中挑一,聽我爺爺說是當年一個老人家尋找了六七年才在江浙一帶用兩擔子大米換到的。”

    陳二狗突然感覺到背後涼颼颼,就像被大山里的畜生給盯上了,猛然轉過頭,看到一張笑容猙獰的漂亮臉蛋,那張很女性化臉蛋的主人手里正拿有一架80多磅的反曲弓,拉弓勾弦,那根尖銳犀利的碳鋁複合箭正指向他。

    熊子。

    張兮兮嘴中的人妖。

    陳二狗真沒想到這家伙能找上門,他的確小覷了一個上海子弟的能量。這個很有出息的公子哥帶來六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沒西裝革履加墨鏡那種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混黑的保鏢裝束,穿得隨性,但個個結實彪悍,兩個堵在門口,兩個守在窗戶邊上,兩個站在熊子背後,似乎不想留給陳二狗一條生路。

    “ 跟你打個賭,贏了你就能站著走出去,輸了就得橫著抬出去。箭筒里總共12根箭,你跑我射,射完為止,你要能全部躲開算你本事,M2酒吧那筆帳一筆勾銷,我當沒發生過,要是輸了你也別怨我心狠手辣,被射中後12個鍾頭之內我不會讓你找到醫院,至于最後是死是活不關我的事情。”

    熊子獰笑道:“當然,你可以選擇不賭,不過你還得躺著出去,反正我這幾個兄弟不能白來,手腳都癢了,你不是很能打嗎,讓我們打個夠,我要連本帶利加息一起打回來,你別以為我在嚇唬你,我這人沒啥缺點,就是說話實在,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熊子在打架方面的變態顯然在小梅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陰影,下意識後退了兩步,那教練早退到角落,剛想掏手機打電話報警就被熊子陰森如毒蛇的眼神盯上,愣是沒敢把手伸進口袋。不敢有下一步動作的教練轉頭望向陳二狗,見到竟然在這種危機關頭沒被嚇得屁滾尿流,心中大為敬佩,一聯想到他像模像樣的拉弓,立即一廂情願認作這喜歡穿布鞋的男人肯定是個高人,只是他沒想到不等他展開遐想,那個叫陳二狗的男人便微弓著身子,一臉笑意,奴顏婢膝味道很濃郁地討好道:“您宰相肚里能撐船,大老遠跑來跟我一個小人物過不去,沒意思啊。要不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給你賠不是,你要不願意,讓我下跪磕頭也成。”

    熊子沒放下弓,一臉鄙夷地冷笑道:“陳二狗,沒人教你膝下有黃金?”

    “沒。”

    陳二狗搖了搖頭,恬著臉道:“真沒。”

    阿梅愕然,陳二狗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象立即崩潰坍塌,原本內心的掙紮立即蕩然無存,神情冷漠地退到遠處。

    不是陳二狗不要臉,在這個張家寨小農民的世界中,的確不存在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個說法,當年那個瘋癲醉酒的老頭便曾對整個村子下跪過,為了不讓村子人打斷攀爬風水樹的陳富貴兩條腿,他跪得毫不猶豫;他娘也跪過,為了求村子里給她公公抬棺材,好讓老人上路,那一次同樣跪得沒半點掙紮。富貴也跪過,為了跟一個老草藥販子要幾味稀罕山藥,那一跪就跪了一天一夜。陳二狗也下跪過,跪天跪地跪墳頭,以後還得去給娘下跪磕頭。

    他不知道男兒膝下是否有黃金,但陳家人的膝下,沒黃金。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61章 跪下的尊嚴

    富貴以往蹲地上擦那張牛角弓的時候總會樂呵呵說,人加弓就等于一把槍。

    弓箭扣弦,就等于子彈上了膛。趙鯤鵬手里那把復合弓不敢說射死野豬,射中了把陳二狗射成殘廢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陳二狗來上海後除了跟著胖子劉慶福吃了次黃浦會,就再沒接觸過上流社會的門檻,但大半年呆下來,加上小梅這位從不承認自己是公子哥的有趣紈褲時不時透露出一些八卦內幕,陳二狗也大致了解一點這個社會繁華遮羞布下隱藏的陰暗污垢。

    越高度的文明衍化出更極端的野蠻。

    這道理富貴在陳二狗上高中就從嘴巴里跳出來,那個時候陳二狗和富貴都穿著草鞋上山跟畜生打交道,陳二狗沒啥體會,到了今天這句話總算應驗,例如這個武力值驚人的死人妖真要射出12根箭在他身上留下幾個鮮血淋灕的窟窿,事後也許不會沒半點動靜,但也絕對不會讓人妖淪落到蹲監獄的地步,可能是判而不罰,花錢找人頂替上去就是,甚至根本就不會驚動司法部門,總之今天這場風波對沒權沒勢沒錢的陳二狗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是徹頭徹尾的無妄之災,根本沒機會讓他做點心理準備。

    陳二狗看著那張猙獰的漂亮臉孔,那張上了弦的復合弓,那顆尖銳的箭頭如同當年那頭渾身油脂泥垢的龐大黑瞎子的憤怒眼神,那只黑瞎子是真瞎了,瞎了一半,一只眼眶被富貴一箭射穿出一個窟窿,另一只眼楮的暴躁和憤恨,比張家寨所有叉腰罵街的潑婦都來得讓陳二狗記憶猶新,那一天陳二狗才開始心懷敬畏學會正視大山里的畜生,重新審視那座山,此刻望著人妖手中的復合弓,綽號熊子,還真像一頭黑瞎子。

    陳二狗額頭滲出汗水,卻依然壓抑下內心的恐懼,不肯轉身逃跑將後背留給這頭黑瞎子,臉上神色還算平靜,但估摸著誰都能瞧得出那是表象,道︰“鐵了心真要玩我玩到殘,才肯善罷甘休?”

    熊子沒正面回答,只是笑得像只鴨子見到了又漂亮又有錢的女客人,讓他那張桃花臉蛋愈發妖媚,道︰“我不玩弓獵,都是槍獵,不過以前摸弓也摸了兩三年,就不知道手生了沒,那得看你運氣。”

    手里只有弓沒有箭的陳二狗低聲下氣地笑道︰“要不也給我一打箭,我們玩對射,這樣刺激。”

    “別侮辱我的智商。”

    熊子也不急著射箭,饒有興致地任由陳二狗蹦��作垂死掙扎,他現在終于明白貓逮著了老鼠後為什麼不急著下嘴,這麼調戲著玩才有意思,道︰“沒戲,我今天就是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絕望,公平?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東西,你要爭取不到,我吃飽了撐著才會施舍給你。再給你十秒鐘享受下暴風雨前的寧靜,十秒後游戲開始,死了算你倒霉算我晦氣,如果半殘了,你放心,你再喊冤叫屈我也進不了局子。賠償?沒有,所以等下跑勤快點。”

    陳二狗保持沉默,蹲下來將稍長的褲腳塞進穿久了略微寬松布鞋,做了個深呼吸,接下來就是玩一場干系到是否流血躺下的心理戰,一個閃失,也許就是一輩子的遭罪,本來一直愈演愈烈的流汗狀態這一刻竟然反常地停止,陳二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這一刻,他心無旁騖。

    最底線的生存,比什麼磨練都能激發潛能。

    嗖。

    第一根箭釘入木質地板,離陳二狗只有兩米遠,左手身側,這意味著陳二狗如果往左翻滾躲閃就會被射中,但事實上陳二狗依舊保持著弓身下蹲的姿勢原地不動,這一次他賭對了。熊子笑了笑,上箭拉弓,射出第二箭,與第一根箭幾乎是同一個落點,而陳二狗依然沒動,第二步兩個人都走得詭異,看得熊子帶來的那六個大漢驚心動魄,這玩意比賭車或者賭馬都要來得刺激,因為這是在賭命。

    第三次熊子做了個射向左側的假動作然後猛然橫向拉到右側,第三次射到陳二狗的左側方位,這一次陳二狗翻滾到了弓箭落點的相反位置,在一次幸免于難,那六個大老爺們甚至能看到這家伙抹了一把汗後露出個一口潔白牙齒的微笑,笑容中沒有得意,比不笑還冷,與熊子臉上的笑容如出一轍,果然是人以群分,不是冤家不對頭。連贏三次,陳二狗贏在摸透了熊子的性格,而熊子根本就不理解眼前這個刁民的偏執脾性,加上一點不可或缺的運氣,陳二狗讓熊子輸得顏面盡失。

    吸取教訓的熊子接下來射完第一箭後迅速拉弓上弦,根本不給陳二狗喘息的機會,陳二狗終于開始像一頭喪家之犬奔跑撲騰起來,狼狽而淒慘,在地板上一次次與弓箭擦肩而過,卻始終沒有將後背留給欲置他于死地的蠻橫對手。

    狗急了會跳牆,只可惜趙鯤鵬早將一逃路都給封死,根本不給陳二狗這條被逼急了的瘋狗跳窗或者奪門逃命的希望。

    只是這頭從小鑽研詠春拳的黑瞎子似乎忘了,一只山跳被人逼到死路也會跳起來咬人。

    當趙鯤鵬拈起第11根箭,赫然發現這只上躥下跳亂跑一氣的瘋狗竟然撿起了一根脫靶的箭,跑得看似毫無章法,原來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放了半天煙霧彈,目標終于水落石出,同樣拉弓勾弦的陳二狗這一次終于與熊子站在同一條起跑線,咧開嘴,眯起眼,弓弦拉滿,此刻的陳二狗不再是一條誰都可以踩上一腳打上一棒的落水狗,一人一弓,爆發出一股不可小覷的威懾力。

    趙鯤鵬不笑了,直勾勾望向陳二狗,陰沉沉道︰“射完我手里這一根,再熬過最後一根,你就能解脫,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陳二狗沒有說話,弓弦如滿月,雖不如富貴拉飽那張牛角弓那般觸目驚心,但也頗具氣勢。答案一點都不復雜,他只是個沒胸襟沒度量也沒大視野大眼光的刁民,假如在張家寨被一頭狗咬了,他不會抱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念頭花時間去找磚頭砸回去,只要有可能,他就會立即撲上去咬一口,人被狗咬了,有些被生活逼瘋了的人是真的會咬回去的,陳二狗就屬于這一類。

    “再給我一打箭。”

    趙鯤鵬冷笑道,“既然你跟我玩陰的,我奉陪到底,看誰更狠。我不介意為你說話不算數一次,我丟的是信譽,你丟的可就是胳膊或者大腿了,你覺得哪一個值錢?”

    陳二狗沒有動搖,起碼表面是如此,輕緩卻堅定道︰“別忘了我手里還有一根箭,你看到哪個標靶沒有,沒有一根偏離出九環,你摸了兩三年弓,我跟你不一樣,得靠這個吃飯,摸了差不多有二十年,你說我這一根箭跟你手里那根是不是有點不一樣,你有第二打甚至是第三打弓箭,那都是你的事情,我有這一根就是了。你的一條胳膊或者大腿,跟我的一條只有老天爺肯收的賤命,哪一個更值錢更精貴?”

    熊子神情陰晴不定,顯然內心在掙扎斗爭,就如陳二狗所說,趙鯤鵬覺得自己的一條胳膊比陳二狗的一條命來得重要,雖然陳二狗那一箭未必能射中,但起碼存在風險,如果是跟上海一線的大公子哥勾心斗角輸了一條胳膊,趙鯤鵬認栽,但對手是個無名小卒,他不甘心,問題的關鍵還在于這種風險不小,一個摸了將近二十年弓的家伙,往往一箭就夠了,所以趙鯤鵬猶豫,游戲成了雞肋,這讓他很惱火,卻無處發洩。

    最終,熊子放下手中弓箭,陰森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賭一次,射中我,你死,射不中,還是死。第二,跟我一樣放下弓箭,給我下跪,這事情算兩清。”

    保持原來姿勢的陳二狗那張本就蒼白的臉龐愈發病態,問道︰“真能兩清,這話算數?”

    “算數。”

    似乎還想做點小動作的熊子瞥見身後朋友都一臉欣賞望向陳二狗,咬牙道︰“沒二話。”

    小梅起初很失望,覺得這個肯輕易說出磕頭下跪的狗哥甚至比不上顧炬那幫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二世祖,在他心目中,爺們就得一諾千金得膝下有黃金,得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那才叫游俠,叫英雄,可看著陳二狗不動聲色地亡命逃竄,躲過10根箭,高翔這個二十多年全沉浸在武俠演義小說里的北京少爺似乎開始懵懵懂懂知道一點,這個世界也許本該就不存在大俠這種角色。

    沒有驚心動魄的逆轉,沒有那類神仙人物橫空出世,陳二狗在小梅的預料之外情理之中下跪了,跪得沒一絲猶豫,卻有一絲愧疚。

    那個前兩天剛花了八塊錢在路邊小理發店剃了個平頭、昨晚才自己拿針線將腳底下布鞋縫了缺口、每天要在煤餅爐子上給自己燒一個蔬菜就能吃兩碗飯的男人,終于還是下跪了,他低下頭喃喃道︰“爺爺,浮生給你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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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9-4 07:50 PM|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62章 寥寥十一筆畫

    死灰如果有機會復燃,你就是只有一把尿一泡屎,也得趕緊把它澆滅。

    趙鯤鵬老子的老子一輩子在官場搏殺,整人陰人,加上被人整被人陰,六七十年輾轉騰挪,三步高升一步下跌,好歹曾經爬到了上海市的二把手,老人說出來的這句話雖然粗糙,甚至有點低俗,但卻最讓趙鯤鵬耳朵起老繭,聽多了,為人處事就難免按照這個思維發展,當趙鯤鵬看到陳二狗最終選擇下跪,心中非但沒有半分得意,反而湧起一股渾身不舒服的冷颼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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